一直想说说话,一直想要有人用心听我说说话。我相信将来的以后,我一定会有机会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即使不是用张口的方式。我相信会有人理解有人明白有人听得懂有人感同身受,这个念头自我15岁起至今没断过。偶然的,得知我终于有时间终于有机会可以说说话的时候,我又怕自己。这时候像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而让世人看到的,是杂乱不已。也怕你说的是,没空搭理。在我有记忆的时光中,那些能开口说话和做事的日子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否定的,所以我害怕别人的不肯定。
第一次,是在5岁到10岁的年华里,也是在我21岁之后接触了越来越多的媒体报道关于留守儿童问题的时间里,意识到自己曾经也是众多留守儿童中的一员,跟如今的留守儿童不一样的是,我是90后的第一批留守儿童。那时候读二年级,刚流行完黑白电视机开始流行彩电,而富有的家庭已经有了影碟机,我接触这些感触跟好处最多的应该是《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想念他们。偶然的机会,学校组织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去一个老师家里看这部电影,大家都哭得稀里哗啦,而我的想法和我所想表达的却是在某个城里,是不是也住着我有钱的父母。后来只记得我受各种电视剧情的影响,经常希望我的父母是富有的城里人,某天开着车来把我接走,并跟我说对不起,他们当初把我拋在这里是因为各种不得已。不读书的日子每天背着背篓,跟在牛屁股后头,傍晚要么回家的时候背着自己砍好的柴,要么背着自己找的猪菜,赶着不知道有没有吃饱的牛回家。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同龄人都跟我一样,但是我确定大伯家的儿子女儿跟我不一样。我有两个大伯,一个是父亲的大哥,一个是父亲的堂哥。父亲大哥家的儿子比我大4岁,女儿比我大一岁。我爷爷是老二,爷爷的大哥娶的媳妇是我母亲的姑姑,而父亲的堂哥就是爷爷大哥抱养的儿子,因为爷爷的大哥在当地相对有威望,当地人都称他为大老爷。不否认的是,后来我长大了确实觉得他是那个家族里的掌舵人。而这个父亲堂哥的儿子,我不知道比我大多少,他女儿却比我大两岁。父母当时外出是把我寄养在大老爷家的,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关系,父母自然更放心,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亦是后来才懂。而父亲大哥的老婆却告诉她女儿说,如果我去跟他们家住的话,过年她会给我缝一套名族服装。小时候,那玩意特稀奇,可能是父母没引导和教育好,可能是因为家里穷,也可能是因为我小小年纪就知道了攀比。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觉得那样有个伴,又据那堂姐说,我不是大老爷家亲生的,大老爷家的孙女不喜欢我。如今想想,其实自打出生,我就已入江湖。后来我就去了他们家,而从此,他们家的猪鸡鸭狗牛都归了我,我不知道不读书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干嘛,我只知道不在学校在家的时候我天天跟在牛屁股身后。于是我在心里在嘴里,自己跟自己玩过家家,自己跟自己讲话。
我有很多很多想说的,想问的,想见的人,小时候都没见过没说过没问过。长大了才知道我有奶奶,当然在那时候爷爷就已经死掉了,妈妈说爷爷不喜欢我们姐妹。所以或许爷爷奶奶的问题于我,我根本就不关心。我只关心为什么村里好多小伙伴都好闲,我在放牛的时候他们在路边玩,我赶牛回家的时候他们还在路边玩。从来没有人回答我,而慢慢的我只关心我的亲生父母啥时候来接我,不管当初因为什么把我拋在农村,我都会原谅他们,我做好了准备。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偶尔回来的还是我当初的父母。
第二次,父亲过世。我从心里在打算我跟弟弟还有母亲的生活。起初我家里有我有妹妹,没有弟弟,而大伯家生的第一个都是儿子。我的生活悄悄发生着变化。后来妹妹生病去世,我有了弟弟,一切都是因为家里穷,然后我们家所有人都没有选择权,而我降生的年代刚好赶上计划生育。父亲去世那年是放寒假后,距离春节除夕夜还有17天,春节过后我去上学,可当时心里意识到的是家里没人帮妈妈农种,我们家会不会有陌生男人来。
我在想,我对自己说我愿意有个陌生男人来,而这个男人在三年后再来。这三年里我要帮妈妈做什么,我要怎么做好一个榜样,教好弟弟,监督他的功课和日常。我已经接受了我的亲生父母不会从城里来接走我,那时候父母离得太远去打工,现在母亲可以在家农种的话,我可以做什么什么,走在回学校路上我计算了各种,规划了三年里的生活,规划了三年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我一定叫父亲。我开心地对自己说。而我至今也不太明白,这场生命的旅途想要教会我什么,赋予了我怎样的使命。因为当时之后的没多久,我家就来了个陌生男人。因为我不称呼他为父亲,我被家族唾骂,被村人教育,被亲戚朋友嚼舌根。其实我在心里是妥协的,我想我再等等,既然生活已经如此,所有人也都讲这个陌生男人多好多好。那我又深爱这个女人,我为啥不能原谅她的作为。承认了他的存在,但是我要考验他的好,是否真实。才能成全所有人想要成全他也想要的称他为父亲,而结果我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我也还没能力做的时候,大半年后他的尾巴就露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说还好我没叫他,这样那样。当时我已经被他们骂麻木了,教育烂了,所以我从始至终一直没发声。而实际在心里,我都快哭傻了,他为什么不把他的好再坚持坚持,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等我来不及反应。或许我天生迟钝,啥、啥、啥…都慢半拍。那些我想表达的情感,想表达的西斯底里,随着岁月随着风,飘走,消逝。我不喜欢我们村的人,我不喜欢我接触过的人,我再开始向往着一个人某个深山老林里,安静老去。
然后慢慢地,我成了讲话不再会表达的人。
此去多年,我已不再追求那种深山老林一个人的田园生活,我已不再责备城里的父母为啥不来接我,我已不再纠结为啥没人听我表达。终于的,在父亲离世后我慢慢把生活过成了我想要的样子。或许那些想说而没说的话,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即使有人听了最多就是觉得我不该怎样怎样认为,只要是必要的话说了,想做的去做了,其实一切都没那么所谓的。就怕初心已忘,初衷没能力坚持。做不了自己,还怪别人!时至今日我仍然相信,所有的好的都属于有能力的有钱的有权的,所幸路途遥远来日方长的岁月,我是顺着自己所想去走的,希望我的希望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