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记事以来,便日跟着这只名泱生老狐狸。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行坑蒙拐骗之事,混迹于江湖。泱生生得一副极为俊俏的面孔。虽得以千千万万岁的兽龄,但那一双碧波荡漾的桃花眼,眨眨眼,不知又要迷倒妹子。我们狐族自是所有生灵中生得最好看的。但与泱生而言,其实数一数二的。泱生自是知道自己的容颜极美,所以他便也从不糟蹋,在这五百年以来,他带着我也坐实了吃软饭的名头。他对外宣称我是她的侄女,自小没了爹娘,于心不忍,便时时带于旁侧。
再过半月,我便可修行正好五百年,十五岁女娃模样,可算能离开泱生的魔爪。为此,我已盘算数日有余。泱生这个吃软饭的家伙,实在瞧他不起。见我即将长成15岁的模样,他贼心一起,竟把我准备嫁给二里地那的狗熊家的二儿子,就只是为了换一袋大米来过冬。美其名曰:“丫丫,我是可以没有吃食,但你是实在不可啊。看看你的身材。即将十五岁了,却干瘪至此。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实在是给我们狐族丢人啊。再者,我是你的舅舅,你是我最疼爱的侄女。我又怎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呢。”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若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定是连他将我卖了都会愿心甘情愿的为他数钱。
我将他往一旁推了推。“你可不要装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这点小把戏可骗不了我。”他蹲在地上,胳膊搭在我的腿上,湖蓝色的华服皱巴巴的贴在地上。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这500年来穿的衣服竟没有一件换洗的,破了后补了又补。脏了别要我自己来洗。什么狐族什么法术,一点也使不出来。名为修行,每天却是给他做着给他洗衣做饭之事。我要走,我一定要离家出走。去一个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好好修行的地方。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变成泱生这样的大狐狸,像现在这样一点儿法术也始不出来,估计再过个千八百年飞升历劫的时候。我便也一下被雷劈死,这个泱生一定是和我父母有仇,来害我的。
谁不知道这个狗熊家的二儿子,又痴又傻。所以过了这么些年,也始终讨不到媳妇。没想到遇到泱生这个吃货。竟随随便便把我换做一袋儿大米。
自我小的时候,他总会说,丫丫,丫丫快长大,给舅舅做媳妇。我自当作他是胡扯。他遍也不厌其烦的说。早些年,他对我还算怜惜些,洗衣做饭这些事是万万不需要我做的。现在是见我生得越来越好看吧,心生嫉妒,所以才草草将我嫁人,这么一想,呜~那我更得赶紧逃。
这些日越发感觉到身体的古怪,每次照镜子,总是感觉自己美丽了许多。与自己从前的模样大不相同,脸上朱红的胎记也淡去大半。每日夜晚,身体竟也能变得凹凸有致。尽管破衣褴褛,照照镜子,确实与泱生不相上下的可人儿,尤其这双眸子,就好像天边的月亮,闪闪亮亮的。只消一眼,便可勾去人的魂魄。顾兮顾兮,美目盼兮。有佳人兮,系我心诶。
这些日子,泱生见我,也时有古怪。有时竟也多情,且温柔地看着我。却又好像不是在看我,看到是另一个人。我便也回给他一个媚眼儿。他便做出要吐的姿态,泼皮的样子完全与刚才判若两人。
一天半夜,我准备出去尿尿的时候。竟发现,泱生竟然坐在我的门口,警觉的很。原来这只老狐狸,怕我逃跑,使出了浑身解数。泱生啊,泱生,你这只老狐狸。就没有一刻,算计不到我的。我打定了心计划到,嫁人的那天,我一定要趁乱逃跑。我不光要逃跑,我还要带着泱生许诺出去的那一袋大米。一定要叫他后悔做此决定。此后的日子,泱生竟夜夜守在我的窗外,偶尔坐于我的床前,神色复杂的抚摸着我的脸庞。朦朦胧间,好像他在唤什么沫沫。沫沫?总之,那肯定不是我。我连个名字都没有。自我记事,就跟着泱生,在这个浮华境里讨生活。大道三千,听说是哪个菩萨做的一叶幻境,也就是世外桃源吧,这里生活着各类不被外界允许的生灵。自小我被大家叫作丫蛋儿。为了这个名字,我不能哭了多少鼻子,泱生总是以好养活的名头,搪塞我。如今竟唤我做沫沫,定是之前哪笔风流债罢了,真是老糊涂了。我翻了翻身便又睡去。
眼瞧着,新婚之日到了,泱生却变得越来越严肃,谨慎起来。大概是见不得相依为伴这么多年的人,因为一袋大米便要嫁人罢。偶尔不舍的神情,叫这个见他演了这么多年戏的人,也是颇为动容。不然,我给他留半袋米吧。毕竟米也是因他才有的。
己亥年,十五月初五,我永生难忘。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五百年的须臾时光,就是泱生这只臭狐狸,用命换得。
十五月初五,天雷滚滚。我只当我是即将要飞升历劫,天雷一个不落的劈向我这。那可是天雷,泱生替我没有挡过三个,便吐了一大口鲜血。后来他叫我安置在一个山洞,叫我切莫出去,并给了我一个定身咒。他说他自有办法。我相信他,他的鬼主意是极多的。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渐远去。我身上的定身咒一松开,我便跑出山洞寻找泱生。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泱生身上好闻的桃花香。可不知哪里的来由,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我好像再也见不到将泱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朵一大朵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有一个人影。唤着“沫沫”向我走来。那是泱生!他张开双臂,目光温柔的望着我。“沫沫,我带你走。我们回狐族。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一出浮华境,万般往事涌上心头。我原是一只九尾灵狐,职责便是掌管未来的这个幽冥境。吸收千万年的灵气,才能诞生生一只九尾灵狐。每当有一只九尾灵狐出生时,就也同时会相伴一只八尾灵狐为之而生,便于日后也是良配,泱生便是这八尾。泱生总是说,我会护你平安喜乐,护你一世安康。
听说天界的灵珠,耀耀生辉且为一对,我虽生的极美,可是眼睛却不是很好。看东西总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若取得这一对灵珠,我便可能就是最完美的了吧。
灵珠虽偷得,却也被发现了。天条律令,那会像我们狐族这般通情达理。盼我刮去双目,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那日泱生来见我,望着我脸上附着的白绫,沙哑着的嗓音说,沫沫,我会带你走。
泱生,日后可能要你自己一人,掌管幽冥山了。自古以来都是一只九尾与八尾相伴,到我们这竟要你独自守的千千万万年。我日瞧你欢喜,我便也欢喜。那边是长老们总说的爱罢。
十之后你果然带我走了,随之带走的还有两颗灵珠。你说沫沫不能没有眼睛。你带我去了浮华境,让我隐世埋名。起初,我们过的还算舒心,可天界的这些惩罚早已让我灵气散尽,消散在即。你将我封印了起来,守候了我最后的这段时日。虽然我不太记得你是谁,但此时或许存在也是极好的。
回忆涌上心头,手便的你便也随风消散。罢了,罢了。你这只老狐狸,果然在这留了一手。就算替我挡了天雷,又当如何?之后的岁岁年年,便没有那个调戏我的人了。
要过十五日,新的一位九尾诞生,同时也伴随着一位八尾。上一位,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