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之后终于抵达了A城,这是一座落魄,逐渐隐没的老城。到的时候天乌泱泱的,没过多久,便下起雨来。在滂沱的大雨下,显得它越发的落寞,有种颓废被损伤的美。
预定的旅馆是一家老店,因为廉价,居住的人很多。用钥匙打开门,20平米不到的样子,房间内除了一张斑驳印记的书桌,椅子,床之外并没有多余的陈设。墙面有些发黄,断断续续的会有细细的粉脱落。洗手间的镜子边角碎裂,我伸出手,擦去镜面蒙上的薄薄的一层尘土。不过这里的热水倒是供应充足,随时可以洗个热水浴。
我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去旅馆附近的一家小店吃早餐。早饭我一直吃的很少,一碗豆浆再加一根油条已经足够。回到房间,便开始写作。中午叫餐进来,并不出门。吃完饭,午睡一个小时,再继续工作,期间我喝很多咖啡,抽很多烟。
晚上旅馆很吵,过道里有各种嘈杂的声响:争执,斗殴,肆无忌惮的笑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不明所以的哭泣,这些声音使我无法工作。有时也会遇到走错房间的一直敲门,我只能努力地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得不到回应也就散了。我睡眠很浅,门外的一点点声音就会把我惊醒,为了缓和自己内心的恐惧,我在枕头下面藏了一把水果刀,但即便这样,也很少能睡着。
一连几天下来也还是一样的状况,便索性不睡了,徒步去当地的一家酒吧,喝一小杯烈酒,暖胃驱寒。我看着这些穿梭在舞池中的陌生面孔,他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身体,乐此不疲。在这喧嚣而又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在释放着积攒在心底很久的情绪,他们的表情和笑声都特别夸张,像是宣泄又像是隐藏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感。
就是在这里遇见的于深深,她是一个面目深情总有倔强之意的女子。不化妆,整个人很清瘦,凸起的锁骨如同蝴蝶的双翼,黑色的头发就那样散落在肩头,随意中又带点颓废。她每次来,都习惯性地坐在靠吧台左侧的那个角落,只点一杯长岛冰茶,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喝酒,逗留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通常是一点左右来,大约三点的时候便会离开。
她像极了我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女子,她的锁骨位置有一处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只小小的飞鸟。于深深的感情和心灵,在某种想象和暗示中,已对我打开很久。如同宇宙的暗物质,无法辩证凸显,但它的确已耗尽所有时空感的沉默和存在等待我进入。并与之核对,确认,拼凑,成形。
我和她之间命运的脉络和属性就此交错,既各自分裂独立存活,又存在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故事携带着幽暗和不确定,在产生的瞬间便坠落水中,发出碎裂微小的声响,如同一场禁忌的新生。
遇见她以后,我常常会有一种接近荒诞的直觉,总觉得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见过她,但搜遍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到一丝她曾存在的痕迹。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涌动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带有腥甜的气味,在不断的搅动中变得分外粘稠,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安妮在清醒记里写道:凌晨两点半,想写一封信给你。但我不写也不寄。以此,这个瞬间就是一个纪念。你若收不到这样一封信,你也就不知道,你便可以完整。如此,我也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