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有一排树，每到深秋初冬，园林工人就会砍掉它们高高的枝丫，只剩下一截矮矮的树干。那天正好我上课，我让学生停下来看窗外，工人们正在整理树枝。
我问同学们，工人为什么要砍掉这么好看的树枝?
你们从中感悟到了什么?
有的说，因为树枝太多，影响教室采光；有的说，是树枝太密，担心长不大；也有的说，要学会简单地生活，不能太繁杂。
更有的说，贪多必失，要学会抵制诱惑。
我告诉他们一句话，他们拍手叫好。
我说：成长是一种疼痛。
这些树，长得太快，每年都可以长高许多，枝丫交错，营养太分散；枝丫纤细修长，树干反而长不大了。而且，如果到了冬天，很容易会被雪压断。所以，必须砍去一些东西，让自己可以长得更加粗壮。一个人要成长，必须懂得舍弃，尽管这种舍弃是痛苦的。正如雄鹰，要有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飞翔能力，就必须忍受被折断翅膀的伤痛；就如螃蟹和蛇，要成长，必须忍受蜕壳和蜕皮的剧痛。这个过程的确是痛苦的。可是，不痛苦就无法长大，无法强大。
那一节课，学生的眼神告诉我，他们从中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作为学校德育工作的负责人，我每年都要召开一次全校学生处理大会，也算是学风校风整肃大会，处理一批破坏公物、打架、斗殴或者半夜从寝室逃出去上网吧的学生。我们的目的是进一步严肃校纪校规。
不管有的人用如何先进的理念来反驳，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迁就的，哪怕是以宽容或者尊重的名义。如果学生中的确有一些普遍性的违纪问题，而且有的学生犯了一些严重的错误，处理大会还是有必要开的。我们可以通过处分一些同学来警示多数同学，正如我们的社会通过网络或者别的方式公开处理些贪官污吏和刑事犯罪等案件一样。事实上，这些年来的经验证明，这种校风整肃大会，的确有效果，不可或缺。许多学生经过处分之后，改正了不计后果冲动行事的习惯，更多的同学明白了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
看到一则报道，说某学校老师批作业不再打叉，有的学校则不用红色笔打叉，理由很简单，用红色笔打叉，太刺眼，太伤人，对学生的健康成长不利。看后不禁哑然。
教育从来不该是扁平的，而应当是立体的，教育方法也从来不能是单一的，也不必是单一的，它可以是，而且必须是多角度、多方位的。世界如果只剩下温柔的说教，或者只剩下正面的教育，那么，教育也很难担当促使学生茁壮成长的重任。教育理应让学生懂得“疼痛”，疼痛之后才会有所敬畏，敬畏他人和集体的权益，敬畏伦理道德，敬畏合理的社会秩序和法律制度。所以，惩戒教育也是不可缺失的一种“痛”觉。
每个人都会有疼痛的时候。科学证明，疼痛是人体的一种应激反应，是人体的自我警报。当你的胃有病了，你会感到疼痛；跟睛里有了异物，你会疼痛；你的脚底有了沙子，你会疼痛。如果没有疼痛，我们即使患了严重的疾病，也麻木不知，那將多么可怕。疼痛之于身体和生理是必需的。
疼痛之于学习也是必需的。驾驶车辆的新手，在第一年总是要违反一些交通法规，比如擅自变更车道、闯红灯、逆向行驶、超速等。很多时候我们浑然不觉，直到接到交通违法通知单，让你去交罚款。这时候，你怎么恼火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你的错，也是你驾驶技术走向成熟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也是成长之痛。
更重要的疼痛，就是我们的心灵和精神上的疼痛，即上述我们由于性格、品性、习惯等造成的过错而带来的疼痛。这种疼痛，是我们的学生适应社会、适应生活必须忍受的，更是伴随一生的成长之痛。
如果犯了错误可以毫无惩罚，这样的社会不可想象。而这样的成长，也将是令人担忧的。孩子们将会像那些毫无节制地疯长的树一样，最终要么自己把自己压垮了，要么就是经受不住雨雪风霜的吹打而天折。这种代价才是最不该出现的代价。
教育该告诉学生，成长是一种疼痛。这种痛，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别人的痛，可以引以为戒，促进我们成长；自己的痛，更要吸取教训，让自己更好成长。
不要讳提惩罚，不要以什么空洞的名义来否定惩罚。疼痛，也是一种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