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说话,我安心装聋作哑

文/高原


我是我,你是们,最后我们变成我

你是你,他是们,最后你变成你们

——《这酒馆以后就我一个人来了》

当我把歌词交给罐子的时候,他一笔一划抄在纸上,而后双手攀上琴键,旋律就这样流淌出来……

1.

2018年成都的夏天,天空就好像一个罹患脑溢血后遗症的老男人,稍一动情便涕泪横流,诚然我也是这样一个人,不过我应该还算是健康。想来大多数人都会把变幻莫测的天气比作孩子的脸,而我的比喻句大概会暴露自己的恶趣味。就如同写下的这首歌词一样,把那些深埋于内心的苦痛一点点一寸寸地翻出来,他人嬉笑怒骂皆无所谓,不过区区几十年的人生,终归会忍不住把自己的故事讲与他人听吧。

窗外风雨交加,办公室的白炽灯光显得有些聒噪。身边的人都无比忙碌,不知道他们身上背负着什么剧情,而我选择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一首歌词,唱出来。

2.

那年秋天我和她都被智齿折磨得七荤八素,却也因为这人类进化的纰漏让我们遇见了彼此,成为在社交网站上交流病情和就医经历的病友。

约见那天她穿着黑色长风衣,一头染成咖啡色的短发伴着风随意飘着,鲜红色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弯成宇宙探路者的行驶轨迹,划过银河的缝隙中是雪亮的牙齿,照亮了我乱糟糟的灵魂。

我说:你好。

她说:你好。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约在烟火气十足毫不浪漫的火锅店。去火锅店的路上我还为她买了两斤橘子,她很受用,走在路上便熟练地剥皮一瓣一瓣将橙黄融进自己刻意涂抹的鲜红。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明明是两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却倾尽全力地吐露自己的秘密。她谈着那些爱而不得的人,恨之入骨的事,憧憬着远在天边的梦,抱怨着近在眼前的苦。我一杯接一杯地灌下那冒着气泡的冰凉液体,眼神摇晃意识模糊,却把她看得越来越清晰,仿佛能穿透那些拥挤的肌肤细胞直接窥探到泛着氤氲白汽的魂魄一样。

酒后,我们勾肩搭背地走在成都秋夜的街道上。夜风凉爽,街灯昏黄,两个影子靠得很近,拉得很长。

我们接吻了。

3.

其实,从我们初遇到最后分别仅仅经历了16天。

短短的两周零两天,我们疯狂地对彼此诉说着爱恋,无数次亲吻彼此却恪守着应有的距离。仿佛约定好规则一般,彼此都认定对方是过客,不会过度依偎。

那时我有婚约在身,她的公寓中也收留着一个男子,我们就像两条身体早已干涸的鱼,拼命从对方的身躯汲取生命之水,虽然这样不但救不了自己也会杀死另一个。

4.

哪有什么相见恨晚,何处去寻乍见之欢。花样年华一样的世界里,船票永远不会买到合适的班次。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万圣节,全城的酒馆都弥漫着莫名其妙的魔幻氛围。所有的女孩都长出可爱的恶魔角,身后甩着并不属于自己的尾巴。

与歌词中不同的是,在酒馆的那天是我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反而是她一直没有说话。

后来,她哭了。头仿佛要埋进自己的身体里,头发凌乱地下垂,眼泪一滴一滴摔在桌子上,在灯光中每一颗飞溅的泪花都显得针一样锋利,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瞳仁。

她说:你别说了。

我住了口。

毕竟,我们都没有勇气和对方在一起,真正的成为我们。

5.

我把她送上出租车,望着车开走,转身。身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那曾属于自己的世界。

彼夜,风特别凉,秋凉一层一层像一个又一个耳光,打得我浑身战栗,满心荒凉。

回到家,我打开社交软件看到了她在几小时前,也就是我们分别之时更新的动态。

“你可能不知道吧。在车开走后,我摇下车窗拼命向你招手,我眼看着你的眼睛转向了别处。我拼命大叫你的名字,你那时候正在过马路。你不知道吧,你没看到吧,那时候的我……很悲壮。”

压抑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如烟花般盛开,声音震耳欲聋得炸了我满身,落了一地碎片装满整个房间。

6.

在爱情里:抛弃的,不一定洒脱;落单的,不一定愚蠢;在一起的,相互都疲惫,终究会破碎;那没在一起的呢?

那么啤酒就再来一杯吧,窗外的雨永远也不会累。

我开始害怕灯光温暖的颜色,害怕气泡碎裂的声音,害怕有关她的一切。然而,我还是会自己一个人来这个酒馆,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会觉得……自己曾拥有过什么。

从来没有什么我们,你们,他们。我是谁,你是谁,最后我们变成谁?或许,谁也不是。

这酒馆以后就我一个人来了,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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