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孟军是个留守儿童,他妈妈从赣州远嫁四川,带着孟军回娘家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担心自己怀孕带不好孩子,就把孟军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
年幼的孟军也曾哭泣着到处找妈妈,直到精疲力尽地睡着。但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爸妈了。
孟军淘气,外公外婆太过宠溺,所以学习成绩向来不太理想。男孩子大多叛逆,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和外婆拌嘴,一气之下就辍了学。从此成了个不讨喜的小混混。
每次看见别的孩子和父母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孟军心里是羡慕的,但想起他那无良的父母,再多的羡慕便也成了厌恶。
尤其是他辍学之后,父母每次打来电话都是斥责他脾气太大,讽刺他以后只能当一辈子的混混。孟军想,有这样的父母还不如自己是个孤儿呢!
孟军虽然混蛋,对自幼照顾他的外公外婆还是孝顺的。父母寄来的钱都舍不得用,悄悄地买一些对老人身体好的补品,连威胁带哄地让他们吃下去。他只盼着善良的老人能长命百岁。
有一天,孟军出门遛弯,手机收到外公来电,才知道外婆突然心梗被紧急送往医院,那一瞬间他便软了腿,只能无助地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外婆平安无事。
也就是第二天,他才见到了十多年未曾见过的父母。他们的笑容都带着距离,他不止一次的疑惑,既然没法养为什么要生下他,弟弟妹妹都可以陪在身边,为什么他就要离他们那么远?
二、
手术很成功,外婆出院了,医生叮嘱好好休养,不可太过伤神,也不能再生气。开心地把外婆接回家,得来的却是父母要他跟着回四川的决定。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外婆!”年轻气盛,知道父母不喜的孟军怎能答应跟着父母回去,去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如在这边一直陪伴着老人家。
“外婆不能受累了,你长大了也该回去看看了。”父母可以明显感觉到孩子的抗拒,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但底下还有两个小的,大的只能偶尔关心一下,现在跟着回去,说不定好好管教一下还有救。
孟军还是拒绝回去,出房门时看到了日渐年迈的外公外婆,外婆也在劝他回去,他感觉到了他们也力不从心。用衣袖摸了一把眼泪,在这种时候,回去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到了分别的时候,外公外婆泪眼婆娑地交代孟军照顾好自己,不厌其烦地告知父母他的生活习惯以及性格脾气,那般的依依不舍,却还要强硬拒绝孟军留下的请求,年纪大了,只希望孩子跟着爸妈能更有出息。
车子越开越远,老人家还在路的尽头不断挥手,孟军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他觉得自己以后就是一个孤胆英雄,要独自面对生活的挫折,以及不可预知的未来。
三、
许是向来接触不多,弟弟妹妹不欢迎的姿态太过明显。他们拒绝和孟军亲近,即使在餐桌上。
吃饭的时候,好吃的红烧肉都给弟妹们包圆了,每当此时,父母就会劝孟军忍一下,弟妹比他小,不要和他们计较。然后会弥补性地给他夹一筷子的蒜苔,他们大概不知道他从不吃那个菜。
父母对孟军态度好一点就会吃醋。也许是父母看他的衣服太朴素,给了一千块钱让孟军自己去添衣服。弟妹知道后大吵大闹。责怪父母太偏心,哥哥回来了就不要他们。
每次孟军迷路时,父母接回来后,弟妹都会冷嘲热讽,嘲笑他学业低还不愿意学习,天天到处乱晃;讽刺他只是个乡下人,不懂城市高雅,连个路都分不清,还不如早点回去那个乡下!
孟军有时候也会疑惑,在陌生的地方迷路值得被嘲讽吗?如果弟妹去了外婆那边,大概也会迷路吧。
他们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那天,难道被父母遗忘也是他的错吗?
孟军知道弟妹不喜他,仍旧愿意以赤诚之心对待,亲兄妹就应该互相关爱,一起成长的。可是事实教训他,他的想法只是一个笑话。
每次吵架时,父母都会劝他忍一忍,因为他是大哥。而这种时候,弟妹们都手舞足蹈地在他面前得意,无视他的难堪。每当这时,就会想起外公外婆,他想回去,回到过去那种简单的日子。
不和谐的家庭关系早晚会出问题,大抵是父母更偏爱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所以才不会细心的照顾孟军的情绪。他们不知道,被忽视的孩子心里有多苦。
四、
父母的偏爱是导火索。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想事情多少有些理所当然。被遗忘的总想争点什么,或是宠爱,或是关注,到最后多少都会失望。失望多了就会厌倦。
在弟弟和孟军的一次激烈吵架后,父母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孟军一顿。忍了太久的孟军再也忍不下去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让着他们?”孟军知道长子需要照顾弟妹,却不曾听说要无理由地忍让弟妹的不合理要求。
“因为你是哥哥,他们还小。”父母不是不知道孟军的委屈,但大哥本就一个承受得更多,才能照顾好底下的弟妹。
“可是我没错!”孟军不满父母这样轻描淡写的答案。他没有错,不愿意接受批评。
“你比他们大,怎么还这样不懂事!”错不错的不重要,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好事。父母两相互看了一眼,想到自从孟军回来之后家里的变化,各自点了点头。
“你去赣州吧,你回来之后家里一团糟,你走了对我们都是好事。”父母疲惫地劝孟军回去。或许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模式,对彼此都是好事。
虽然回去可以和外公外婆生活,但孟军还是心理酸涩。他大概是没有父母缘吧,不然父母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他。
不过还好有外公外婆啊,有他们在,有人爱的地方才是家。他能明白父母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个借口,他们只是不愿意看见他,他们四个是一家人,而他从两岁起就是外人!
孟军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没有什么需要留恋的。躺在火车的卧铺上,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知道他们不爱他,心里却仍旧会酸涩不已,他不懂,本该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他却从未在他们身边感受过温暖。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接他回去,给他描绘的未来那么美好,却又那么快将他打碎。
他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能和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满足他这个卑微的愿望。父母太过残忍,从未让他在餐桌上开心地吃过一顿饭。
六、
怀揣着父母给的三十万成家费,也许应该说是感情买断费,毕竟从那以后就不曾接到过他们的电话。孟军重新回到了学校,他打算复读一年参加高考。
外公外婆很支持他的决定,纷纷为他加油打气。一日三餐营养均衡,让孟军以一个好的状态去重新面对高考,希冀他能考到一所理想的学校。
孟军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和外公外婆一起吃饭,老人家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念叨着要好好学习,又担心他压力大,安慰他尽力就好,不要太紧张。
橘黄色的灯光照在窗户上,身影交错在一起,谈笑声漂出窗外,孟军轻轻抿了抿嘴角,这就是他想要的小幸福。
孟军决心考赣南师院,他要学心理学专业,给未来的孩子营造良好的生活环境,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更不会对哪个孩子太过偏爱。
那些难以言说的难堪太过难忘,听说那门课可以让自己释怀伤痛。他不想让自己再背负着那些伤痛,他需要和自己和解。也想教那些和他一样经历的孩子,让他们走出泥淖,重获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