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刻之所以发展到明中期后才真正成为一门艺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此时竹刻已真正地融入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诸多因素。这种现象的出现与时风的形成,与当时嘉定等竹刻艺术发源地浓郁的文化艺术氛围有着密切的关联。
明中期后,在江南的一些重要工商业城市,经济富庶,文风蔚然,画家云集。据清初徐沁《明画录》中记载,明除宗室外有画家数百人,江苏、浙江两省合计约六百人,大都集中在太湖沿岸地区。尤其是当时的文化名城苏州,更是成为全国的绘画中心,并出现了许多杰出的画家,如沈周、文徵明、周臣、唐寅、仇英等,形成了实力雄厚的“吴门画派”,曾一度左右了明代画坛的发声。他们继承宋元以来文人画的传统,主张以画抒发胸臆,怡情养性,强调作品意境的构造和笔墨趣味的表达,重视艺术效果的审美价值。在他们的努力下,中国文人画发展出现了一个新的高峰。
受此影响,当时在竹刻领域中,亦出现了一批竹人兼画家。他们不但自拟其稿,而且还自操刻刀,以刀代笔,以竹为纸,充分发挥他们工诗善画的特长,以画法入竹,将书画中的构图、章法、对比、呼应、气韵、意境等因素,巧妙地融入到竹刻技艺之中,从而使绘画与竹刻更加紧密地结合为一体,对竹刻艺术的形成与日臻完善起到了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如:“清初六家”中的吴历,曾在上海、嘉定一带传教布道长达三十年,其间亦偶尔刻竹。所刻山水臂搁,画法缜密似王蒙。其松石笔筒,有清初“四王”之一王时敏所作题句。此外还有惮寿平、钱大昕等,他们都有精美的竹刻作品流传于世。
据清代金元钰《竹人力·凡例》介绍,当时竹艺“雕琢有二派,一始于金陵濮仲谦,一始于嘉定朱松邻”。作为雕刻家,朱松邻、濮仲谦等人,包括朱松邻其子朱小松、其孙朱三松,与朱氏并称“朱沈”的刻竹名家沈大生,继“朱沈”之后嘉定派雕竹第一名手的吴之璠,稍晚于吴之璠的刻竹名家周芷岩,明末清初独创阳文留青技法的竹刻名家张希黄等等,都是此中能手。他们不局限于在竹材上施艺,犀角、象牙、紫檀也是他们常用的材料。对各种材料的性能和各种技法的把握,使他们的雕刻有如神助。他们的竹雕作品富有创意,书卷气十足而无匠气;他们利用竹材的自然形态,删繁就简,衬托出竹的本质特征和文化寓意,作品遂为文人士大夫所接受,并流传至今,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艺术财富。
竹刻艺术就在这样一批文人艺术家的极力推崇和不懈努力下,逐步从青涩到成熟,并走向辉煌。它与中国传统的诗、书、画、印完美地结合于一体,构成了中国文化艺术体系中的物华精粹,成为古代艺术百花园中一朵艳丽而璀璨的奇葩。
据史料上记载,明代嘉定派竹雕能在方寸之间刻山水、人物、楼阁、鸟兽、浅雕、浮雕、圆雕并用,刀法精巧,艺术造诣深湛,为时人所赏识,争相请为奏刀。因此,嘉定竹雕艺术流派的繁盛,一直延续到清中期,后继者有数十人之多。明代金陵派竹雕,以根雕和竹板刻书画见长,与嘉定派华丽的竹雕风格相比较,显得古朴雅致。但金陵派传承不旺,延及充分体现风格的高手匠人已寥寥无几。
清初,嘉定派竹雕更为兴盛,到清中期达到顶峰。乾隆、嘉道时期,金陵派潘西风、方诸家就以浅刻见重,成为清代竹雕的领军人物。此外,张希黄、尚勋的剔地阳纹的留青技法,因极具文人气质,亦名燥一时。康熙、乾隆年间,造办处创竹黄雕刻,以黄杨木为胎,用竹之内皮雕成各种纹饰,贴于器表,名“贴黄”。从此后,嘉定、黄岩、邵阳、江安、上杭等地均有制作。乾隆以后,造办处还创制出了仿青铜器竹雕,刀法能雕出古铜器形状和纹饰,装柄、提梁诸器尤见奇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