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相濡以沫,转眼间就成了过去。
晓真又从梦中醒来,她满满的憎恶着世界,这个世界从她丈夫死去的那天开始,就在她心中碎掉了。梦里面是丈夫出车祸的那天,她永远忘不了,五年了,几乎是每天都在不停的循环着,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那场车祸的发生,所以她一直清醒着,她丈夫离开已经有五个春秋。这巨大的痛苦让她无法像正常的人一样生活和工作,只得待业在家,父母毫无办法,领着那微薄的工资艰难的生活着。
丈夫的父母心狠,在丈夫去世后,就再也不见她了。丈夫留下的那些可供纪念的东西,一一的都丢开了,随着丈夫的离去,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随风散去,于她来说,这个世界太过残忍,除了一只一起养着的狗,竟然什么都没给她留下。他们一起养的狗叫做“小羊”,是丈夫起的,因为看起来很像小羊。如今,小羊已经老了很多,已经有十岁了。
晓真意识到什么都在离她而去,连小羊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时常趴在某处闭目睡觉,父母也越来越老了。有一天晓真想自杀,特别想,昨晚梦里丈夫车祸的样子又出现了,那眼神中全是不舍和难过。一想到便是刺骨锥心的痛,她承受不过来,蹲在地上捂着胸口。怎么活着这么累。她想。她来到厨房,父母正在外头看电视,叫她吃饭,她不应。父母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她如此,也未曾管她,随着她去。她悄悄的看中了一把刀,小而锋利的水果刀,藏在了袖中,准备要携带者去房里自杀。
小羊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苍老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难过。透过小羊的眼,她似乎看见了丈夫。她又魔怔了。揉了揉眼,正要出去,小羊咬住了她的裤管,嘴里哼哼唧唧的,表情还是一样的,或者说更加深了,更加的不舍和难过。她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双下巴都冒了出来。以前丈夫在世时,她从来都是清丽明亮,如一块美玉似的,像个发光的小太阳,谁也没有想到,丈夫的死,居然能带给她那么大的打击,几乎摧毁了她所有。小羊还在叫,它苍老的身躯缓缓的摆动着,它或许是意识到了晓真已经毫无生的意识了,正在用自己的行动来阻止着晓真的想法。
晓真手里拿着刀,看了小羊好久,她看见了小羊眼中泛着的泪光,还有自己挣扎着的绝望。直到父母进来时,她终于像是失掉了所有力气一般晕了过去。
晓真不知道是不是梦。她看见丈夫笑着叫她吃饭,阳光和煦,是一个充满着希望的早晨。晓真能从丈夫的眼中感受着久违的爱意,小羊还小,活蹦乱跳的正在地上打滚。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和谐安逸。丈夫周身似乎冒着弱弱的白光,苍美又疏离。丈夫、她和小羊,一起来到了一个屋子外,路上的风景远去,犹如沙一样被吹散了。她不明所以,丈夫只是牵着她的手,屋里传来似而不同的熟悉的丧曲,忽然走出来好多人,人人脸上是泪水和悲伤,像她一样,她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钻心的难过,也几乎立刻意识到了旁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好多年。
她死了没有?眼前的这些又是什么?她想。她继续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着,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丈夫忽然开口:“他们也和你一样痛苦。”
说着,晓真便流下了眼泪,只能哽咽的点了点头。
忽然,时间过去了好多年,晓真眼前的景象慢慢的加速着,这些人恢复了从前快乐自得的景象,一样欢声笑语,一样的忙碌,脸上再也没了悲伤,似乎这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心头虽然充满悲痛,不过是明白有一天总会团聚,你有小羊,还有你的父母,你还要好好活着照顾他们。我比你更爱你,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们有一天还会再见的啊,你在人间这么多年,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丈夫笑着亲亲她的额头,为肉的朝她笑了笑。她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面对着失去的心爱的丈夫,这几年的痛苦和绝望几乎无人能想象。
晓真知道快结束了,她抱着他,一刻都不松开。
“不要走,我好好活着,你能不能每天都来见见我?”
“我等着你。有一天我们还会见的。”爱意不需多言,此刻的他们美得像一幅画。
不知何时,她醒了过来。小羊正安静的躺在身边睡着,四周静悄悄的。外边柔和的阳光照着她的窗沿,一切好像很好。
她四肢充满的着力气,浑身轻松。这一梦,不知为何打开了她的心。父母进了来,母亲眼中带泪,句句都是关心着她的话。父亲没说话,沉默站在一旁,可眼中透着全是爱怜。谁也没问她为何想要自杀,似乎大家都很清楚。
第二日,她着装朴素,整了妆容走出了门。小羊坐在门口,看着她远去。
屋内父母正在谈话:“她是好了吗?”
“看样子是的,那于伟医生真厉害的。”
晓真走在路上,好久未曾走过的路她倒是有些陌生了。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一转头便是一阵花香沁人。
“你是……”她费劲脑子的想了想,好多年前似乎见过这张脸,长得很英俊,和丈夫是同学,是心理学领域杰出的医者。
“恭喜你好了。”他把花递给她。
“于伟医生?”
“你还记得我,我可是做了你五年的邻居。”
她尴尬的笑了笑,她不曾出门,从未注意到这些事情。
“要不要一起走走?今天的阳光真好。”
“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这么好的阳光了,谢谢你的花。”她接过于伟的花,走在于伟的身边。
于伟看着眼前的精神尚可的女人,十年前一见倾心,五年前她痛失爱人撕心裂肺,精神几欲崩溃,梦魇成常,他搬到附近,几乎是日日夜夜观察着她的病情,她颓靡不振,生活无法自理,只是因为丧夫之痛,心结未解竟让她寻死。还好昨日的催眠让她将心结一一打开。
她爱丈夫十年如一日就像是他一样,爱上的原因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告诉他学习心理学一定能成功的人,唯一一个。在充满讥笑和嘲讽的世界里,给了他勇气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