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门，杰克就开始笑眯眯的。

“丽萨，早上好！你今天挺早啊！”

上一分钟他还在讨好刚离开的那个菲律宾女护士，转眼又是春风十里。

“杰克，上午是不是有万圣节的聚会？塔马斯是否订餐了？”丽萨看见杰克那白晃晃的牙就有点烦。

丽萨想了很多办法美白牙齿，可是就像自己的皮肤，怎么都是有点淡黄色。

养老院的门口提前一个星期就是万圣节的装扮了。几个刻了五官的大南瓜摆在一层网兜上，一个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衣服的女鬼骑着扫把，做了一个飞翔的样子。

南瓜上那个大嘴巴深不可测，丽萨不想看第二眼。

女鬼的周围都是一些黑蜘蛛、不细看以为是真的。丽萨还特意拍了照片发给Melody看。

“我看看。”杰克开始在电脑上翻看订单。“塔马斯订了午餐，聚会十点开始，很期待看见你，你怎么不穿万圣节的衣服？你喜欢扮演什么？”

丽萨没有想过要扮演啥，她觉得是孩子们的节日，十岁以下的儿童最爱万圣节，除了可以吃糖，还可以四处玩玩。

每一年的万圣节，整个Waikiki都翻过来了。

也许人们平时压力太大了，没有一个释放的出口，都趁万圣节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万圣节那天晚上，Waikiki整条主街都庆祝万圣节。大家脸上都蒙着面罩，衣服奇形怪状，大家的行为也很夸张。有的扮演血盆大口的恶鬼，有的面罩就是一个鬼的嘴巴。

有人扮演士兵、有人甚至裸露着，皮肤上画了衣服，披了一件传说中飞行的鬼的风衣。更有甚者将某个道具做成生殖器模样。

女人们借此花枝招展，有公主，有皇后，有仙子，也有性感和艳丽的的舞女。女孩子们扮演迪斯尼的角色，就像好莱坞大片。

男孩子扮演骑士，卡通英雄们，还有扮演哈姆雷特的。你想看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像不到有啥就可以发现啥。

丽萨每一年只是象征性的戴一个面罩，或者一个头罩。有时只在脸上画一个蜘蛛。今天丽萨包里就有一个hello kitty的头套。

她不想特意花钱买万圣节服饰，每一年都是用上一年Melody用过了的。即节约钱又看不出是旧的。这种节日服饰只用几个小时，就去了垃圾桶。

米国人在节日的装扮花费上很大方，每一个家庭都当作一个庄严的事情，月开支计划里一定有节日的那一项，而且全家老小都出动。

丽萨的单位每一年规定了这个节日举办化妆比赛，冠军只有一个品牌的工作人员可以拿到：MAC。她们擅长做这个，每一个星期她们脸上的装扮都有一个主题。

想了这么远，丽萨差点走神了。

“杰克，回头聚会见，但愿我的万圣节装扮有惊喜。”丽萨说完就走了。

如果约翰也参加今天的聚会就好了。应该没有人比约翰对新事物更有激情的了。

阿兰说每一年的圣诞节，约翰会给每个工作人员一份小礼物。万圣节似乎无礼物可送，只是给孩子们很多惊喜。

Melody十岁之前都是在”trick or treat”中度过，拿回来的糖只是象征性的吃一颗，其余的放着放着就丢了。

孩子大了，万圣节不再是期待，倒是圣诞节的期望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总是猜想来自妈妈的大礼物。

丽萨喝了一口咖啡，味道很淡，让约翰算准了，咖啡里兑了水。

几个老人与她一起等电梯。

“丽萨，早上好！”约翰就是这么神奇，想着他出现，他就来了。

丽萨将特快专递的收据递给约翰，老人们还在电梯里等她进去。约翰没有问丽萨，就挥手让他们先走了。

“我刚好有100，你不用找了，剩下的Melody买一杯奶茶。

约翰还是没有老，知道青少年最流行喝奶茶。真是服了！

丽萨与约翰坐在离钢琴不远的桌子边。她稍微解释了一下，帮约翰申请了微信。

“如果琳达加了我的微信，我就推荐给你，你点接收就可以。”丽萨告诉他。

“真是奇迹！丽萨，你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如果琳达和莎莎来了夏威夷，你就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约翰很激动。

他开始想象在微信上见到了琳达，他拿着手机有点陶醉的样子很滑稽。

约翰虽然85岁了，丽萨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对爱情的执着和相信，对人对事物的热情和慷慨。

“丽萨，有一件事我想对你说。”约翰看起来是经过思考的。

“想必你也听说了有关塔马斯的风言风语。嗯，我也不赞成他的失态，但他一定不是坏人。你要相信我。一个人瘫痪了1年，都是不可想象，何况30年。”约翰看住丽萨的眼睛。

“他每一年固定捐献一笔钱给儿童肿瘤医院，将来他的遗体要捐献医学解剖，虽然他身上似乎没啥可用的了。他脾气暴躁，如果我是他，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这样了，说不定更让人讨厌。”约翰自己先笑了。

丽萨也笑了。她觉察到杰克的余光开始往这边扫射。约翰在养老院是有权威的，他不敢过来。

“塔马斯有亲人等于没有亲人，他有很多爱好，玩滑翔机，跳伞，冲浪，画画，旅游。你看能想象一个热衷在大海翻越的人坐在轮椅上看别人飞腾吗？我的上帝！”约翰叹了一口气。

“快八点了，以后再说塔马斯的故事。你赶紧上去吧。否则今天你又要看他的臭脸。”约翰又做了一个鬼脸。

“相信我，他虽然有种种奇异的言行，他一定不是一个坏人。他很容易让人误解。丽萨，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就像那朵木槿花，落在那里都是海风吹拂。”约翰眨了眨眼睛。

丽萨也注意到离八点只有三分钟了。她飞快地说了再见，就扑向电梯，刚好阿兰也在。

“丽萨，我们聚会见，这是你来这里工作后，参加的第一个节日，很热闹，还请了夏威夷大学的灵魂乐队来表演。”阿兰指了指电梯墙壁上贴的宣传单。

丽萨这才注意到了那张印了乐队成员的海报。她左看右看，觉得更像夏威夷本地音乐乐队，那把有点像吉它的夏威夷乐器乌克勒勒，就是标志。

丽萨心里想想，没有出声。

“塔马斯如何啊？他每天给你小费吗？有些幸运的工作人员每个星期可以拿到100美金小费。这些老人都很富有，他们只要高兴。”阿兰开始八卦。

“我的一个朋友在二楼上班，照顾一个老人直到死。老了有儿女也没用，有钱还可以有一点点用，至少可以请私人护理，可以住高级养老院。儿女只是象征性地看一下就走了，再就是老人死了后，他们回来一次。”阿兰突然盯住丽萨。

“你猜猜我那个朋友送走了这个老人后，发生什么事了吗？”阿兰神秘地问丽萨。

丽萨还没来得及回答，也没想到答案。这时电梯门在15楼停了下来。Tina进来了。丽萨与Tina都吃了一惊。

Tina的脸色依旧蜡黄，鼻子周围有很多斑点。瘦的像飘进了电梯。

“电梯是上去的，Tina。”丽萨赶紧提醒她。

“哦，你们认识？我都忘了，你们两个都是帮塔马斯上班的。Tina，你怎么减肥的？分享一下，我男朋友天天说我太胖了。”阿兰说完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这里没有人用胖这个单词。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丽萨假装看电梯上的海报，脑子却在不停地转悠。“Tina是不是想通了？这么快就像没事一般。”

“我先上去，然后下去一楼，今天电梯忙得很，估计养老院的管理人员在布置万圣节聚会。”Tina的语气平静。

“20楼到了，阿兰出去了。电梯里只有丽萨和Tina。空气变得有点尴尬，Tina就像忘记了昨天的事。

“我还是在圣诞节飞去洛杉矶，你到时帮我代班，随便认识Mrs Lan。你见过jean没有？她也是中国人，不过离她远一点。”Tina的眼睛没有看丽萨，她死死地盯着电梯门。

“我没有见过Jean。不认识她。”丽萨如实回答。

“不认识也好，你帮Lan工作就必须要认识她。真是冤家路狭。”Tina补了一句。

丽萨入坠万里云雾，这个从未谋面的Jean怎么了？她不是星期二照顾塔马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