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6日晚,南京奥体中心体育馆,这一天站在舞台上的,是56岁的李宗盛。他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小李也变成老李了”。他还说:“每一次写歌,我总在想那些听我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听小李唱歌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会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在磕磕碰碰的生活里,烦恼着、奔波着、畅想着、欢愉着的我们,或许是食堂里独自吃饭后赶去自习的蓝毛衣女生,或许是被窝里塞着耳机揣着满腔心事的懵懂少年,又或许是,车灯熄了却仍不愿回家的寂寞的中年男人。
每个敏感又多情的普通人,每个被生活的焦虑感推着前进的赶路人,谁能不听李宗盛呢?
如果不听,那些沮丧的冷清的时刻该如何度过?那些与生活和解的片段又要用什么来记录?
当你爱而不得时,他陪你一起唱着:想得而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当你看到某个她,便也懂了“初初见你,在人群中独自美丽”的动心。
当你在城市里独自打拼,他替你问: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个更重要?
当你在感情中一蹶不振,他告诉你: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撑过了就好。
当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想听他唱:工作了一整天只喝了一碗冷汤。
直到你有一天年过半甲,也许终于能唱出“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这其中的无力感。
青春早已留不住,青春本就无需留。
李宗盛的词,写的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我们自己的心动和苦涩。他看得见你挥之不去的孤独、听得到你不甘心的追问、触得到你深夜掉下的眼泪,他会告诉你:你的这些纠结,我也曾经历过,那些丢下的别再回首,那些追不上的别太执着,人生总是有得有失,谁也不会比谁好过。你再抬头,却分明看到他也红了眼眶。
这个瓦斯行老板之子,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市走到你我的面前。他只是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用浅显直白的词,唱你心底最隐秘的心事。如果你听懂了李宗盛,那一定不是生来就懂的,一定是在人生路上的某一个刹那被击中内心,从此沉溺。承认听懂了李宗盛,不过是承认自己也曾被爱恨困扰,承认自己是一个庸俗的普通人,承认人生从没有满分。从前的爱恨再也不提,从前的故事让他们去统统猜错。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亲情、友情、爱情,几十年前一样,几百年后还是一样,人生兜兜转转,谁又能绕开这些去换个心无挂碍的恣意人生。
有一年李宗盛台北的演唱会上,好友陈淑桦因为母亲去世没有到场,梁静茹唱《梦醒时分》的时候,大屏幕上打出这样一行字:“淑桦,一切还好吗?但愿你已从失去母亲的深切哀伤里平复过来”。他总是这样,像是红尘中的摆渡人,在意每一颗伤痛的灵魂。
2014年台北小巨蛋演唱会上,李宗盛和曾经的恋人隔空对唱。林忆莲的歌声落下,他刚唱出四个字便哽咽了起来。八年前离婚时他说: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八年后演唱会上他唱: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音犹在耳,情缘早已成空。
多情多坎坷,但正因为李宗盛是有温度、有缺点、有血有肉的凡人,才能唱出我们凡人的歌。36年过去,李宗盛用他的吉他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突出重围,终于成为一位世事洞察的温厚大叔,诸多感悟,也只写在歌里与往事和解。在音乐的世界里,他偷偷怀念着十七岁女生的温柔,他会为了钞票难赚而忧愁,他忙忙碌碌时也在问自己:忙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你有时甚至想问问他,他到底有什么魔法,为什么能将你的心事通通看透,为什么每一首歌都会在你的耳边嗡嗡作响?
如果你听过一场李宗盛的演唱会,你就会知道,在那样的演唱会里,没有人会在意灯光舞美,每个人都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舞台中心那个发着光的人身上,看他弹着吉他娓娓道出,听他吐露的每一句戳中人心的歌词,虽然身处人声鼎沸的现场,却仍会在往后某个寂静空荡的夜里,被他此时的歌声击打到最隐秘的神经。
三个月前,李宗盛度过了他58岁的生日,他不再是扛着瓦斯走街串巷的强壮少年了,人到中年,历经坎坷,他成为了华语乐坛的大哥、三个女儿的父亲、离了婚的单身大叔、制作吉他的匠人,抛开这些身份,他还是你我最忠心的朋友,陪着每一个听歌的人在夜里点一盏灯,细数伤口。
既然青春留不住,还是做个大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