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大儿子娶了媳妇,媳妇朴实而贤惠两口子住在东厢房,紧挨着的偏房空着放了些杂物,东北角是一厕所,院子正屋坐北朝南是李寡妇住的,西厢房住着老二、老三,偏房放了些米面,西北角是一厨房,院子正中是自家打的一口水井。
怪事从二儿子娶媳妇开始,媳妇是邻村一殷实人家的闺女与李寡妇家门当户对,经李寡妇再三相看对儿媳妇的品貌甚为满意,儿媳虽非大家闺秀也算是小家碧玉,言谈举止中规中矩,可算是一段美满姻缘了。大伙欢天喜地、吹吹打打地抬着新娘的花轿进了李家大门,打算绕院子抬一圈,可刚抬到东偏房时,花轿的轿杆‘咔嚓’一声断了,慌的大家手忙脚乱的扶住了花轿,这阵不快没多久就被大伙的嬉笑冲没了。
二媳妇住进了西厢房,三儿子搬进了西偏房。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一家人便陷入到了愁苦之中,大媳妇疯了!大媳妇是逃难来到这的,她自己的娘家人在战乱中死的死、散的散。她孤身一人逃到了这远离县城,交通不便的李家庄,李寡妇收留了她,后来做了李家的媳妇。她因为自己的身世原因,平日里一向是少说话多干事,沉默寡言的。对婆婆李寡妇极为孝顺,对自己的老公极为恭顺。往往天不亮就起来妆扮齐整,侍奉婆婆收拾家务,让李寡妇省了不少心。可这些日子来却一反常态,虽仍是鸡没叫就起床但却是披头散发,一大早也不嫌凉,穿的仍是昨晚的睡衣,无袖碎花短褂和花短裤,蹦到院子当中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叫又是跳,家里两个大男人都按不住。可当她清醒时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后来闹得越来越凶了,踢灶揭瓦,上房爬墙,有时甚至脱光了衣服在院中闹,幸亏家里以严加戒备锁了大门,才不至于跑出去。大媳妇清醒的时候便时常难过,尤其是当她裸着闹腾,被大家按住清醒后,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终于在闹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不堪的夜里,跳了井……。
全家人在悲伤过后慢慢得平静了下来,可谁知二媳妇却又发起了疯来,闹得比大媳妇还凶,更加歇斯底里,而且疯了后就再没有清醒过。杀鸡打狗、提刀砍人,往昔娇娇怯怯的小家碧玉样完全没了。时间不长以前一张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的脸,变得面黄肌瘦、眉拧牙呲,家里人无奈将她送回娘家修养。说也奇怪,小媳妇刚过了村里的河,疯劲一下子就没了,一边诧异的问是咋回事,一边掏出木梳梳起了头来。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小媳妇并没有任何疯样,当两家确信她的疯病好了时,小媳妇又背着包袱回来了。谁知小媳妇一踏进院门,疯劲就又泛上来了,猛地推开搀着她的老二,将随身带着的小包裹劈头向婆婆砸去,哈哈哈的狂笑了起来并一把将身上穿的崭新的花布衣服扯破露出雪白的胸部,两手在空中挥舞着、乱打着,三兄弟急忙上去按住小媳妇,连拉带拽地拖回了房里。
李寡妇瘫坐在门口的地上嚎哭道:“我这是造的哪辈子孽呐?娶回的媳妇怎么都是疯子!”
院门口看热闹的人说道:“他大嫂,看他媳妇平时也是文文静静的模样,莫不是中了邪了。”
“莫胡说,这都啥年代了还讲迷信”。旁边有人说。
“咳!这还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保不齐还治好了呢。”那人又道。
李寡妇一听心里有些活络,忙站起身急急来到村公所,向村长说自家想请神婆的事。村长一听倒是同意了,可民兵队长不干,指出这是封建迷信,新社会应该移风易俗,不应搞这种请神婆跳大神的事。
过了几天,村长让民兵队长进县城学习文件去了。队长坐着船出村没多久,从上游晃晃悠悠的驶过来一条船,远远的见船上坐一干瘦老妇人,她旁边坐着李家老三。没一会船靠了岸,老三扶着老妇人下了船。
老女人没缠足一双大脚着一双平口布鞋,黑布褂褂黑布袄,稀疏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髻上插了一根长长的银簪,空着手没带什么东西。老三扶着老妇人下了船。
村里看热闹的人都觉着奇怪,这干干瘦瘦的老婆子能有多大本事?况且没听过跳大神什么都不带的,这烧符念咒、装神弄鬼的事怎能少了香烛纸钱、鲜花供果呢?
二媳妇被老大、老二按住了手脚,正在井边闹腾着,忽看见老妇人推开了院门,二媳妇急忙挣脱了老大、老二,爬起来想走。这时节老妇人三脚并做两步,伸出鸡爪一般黑瘦的手一把抓在二媳妇的右手腕上。两个大男人都按不住的二媳妇在这个老婆子面前竟然连动都不能动,瞬间右手腕上涨起一碗口大的包来。二媳妇忽然跪了下来,嗓音一下变得很尖求道:“阿婆,你饶了我吧!” 老婆子黑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说:“我饶了你一次,你就跑到这里来,弄出了人命,我饶了你第一次,觉不会饶你第二次”。说完伸出空着的一支手,飞快得从脑后拔下银簪对着涨起的黑包一簪扎去,手起簪落,一股黄水射出,二媳妇惨叫一声昏了过去。老婆子不慌不忙的拔下簪来,擦了擦有别上头去。
李寡妇一脸感激,满脸敬畏的上前问道:“敢问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老婆子笑笑:“你去东偏房看看就知道了”。
大伙打开东偏房的门看时,只见在堆满杂物的东偏房地上赫然躺着一只硕大的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