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关平

《三国志》：【曹操与刘备围吕布于下邳，吕布使秦宜禄诣袁术求救，袁术留之。关羽屡请曹操，欲得秦宜禄妻。曹操疑其有色，及城陷，曹操见之，乃自纳之。】

《魏氏春秋》：【朗字元明，新兴人。献帝传曰：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宜禄归降，以为铚长。及刘备走小沛，张飞随之，过谓宜禄曰：“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随我去乎？”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

《蜀记》：【曹公与刘备围吕布於下邳，关羽启公，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临破，又屡启於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此与魏氏春秋所说无异也。】

《华阳国志》：【初，羽随先主从公围吕布於濮阳，时秦宜禄为布求救於张杨。羽启公：“妻无子，下城，乞纳宜禄妻。”公许之。及至城门，复白。公疑其有色，自纳之。后先主与公猎，羽欲於猎中杀公。先主为天下惜，不听。故羽常怀惧。】

————

这几段史书记载，乍看是在说关羽贪图美色，屡向曹操求杜氏为妻（当时刘备从属于曹操），曹操本已答应，但怀疑其乃绝世美女，于是抢在关羽之前纳为己有，关羽见曹操出尔反尔，对其深恶痛绝，欲于猎田中刺杀曹操。

看似是个两男争夺一女的爱情故事，但我觉得真相并非如此简单。

杜氏应是秦宜禄正妻，文中所谓的“前妻”，是针对其另娶他人之后而言。关羽此时随刘备与吕布俱在徐州，已与杜氏相识，但却未有非分之想，毕竟她还是他人之妻。

而吕布遣秦宜禄出使袁术后，袁术想利用他拉拢吕布，于是将一名皇室宗女许配给他。这小子或是害怕得罪袁术，或是贪慕虚荣、喜新厌旧，欣然接受了婚事。皇室宗亲自然不可屈居为妾，于是秦宜禄将新人扶正为妻。

现在请注意杜氏的地位变化：

第一种可能，杜氏降为妾。我认为可能性不大，关羽向曹操求娶杜氏时，秦宜禄还活着，而关公读《春秋》，重名声，不会求娶有夫之妇，于礼不合。

第二种可能，杜氏被休。史书所载“前妻”二字，猜测杜氏是被新宠取代而被抛弃。这时关羽的动机就不仅仅是贪图美色，也许是情感和道义让其无视闲语，毅然决定娶杜氏为妻，救其于水火之中。

何以关羽会对杜氏有倾慕、怜悯之心？

一是杜氏温柔贤淑、深明大义，让关羽钦佩；

二来杜氏天姿国色、气质不凡，将关羽吸引（我完全相信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

汉末不乏女中豪杰，而像关羽这样的大英雄，也只会对德才兼备的女子动心。

我最喜欢结合史料、传说，发挥想象，推理历史真相：

1刘备曾长期与吕布结盟，关公与杜氏可能曾在徐州某处有过浪漫的邂逅，彼此引为心灵上的知己。

2秦宜禄娶了汉室宗女之后，无情地将原配休弃，杜氏的处境悲苦，使关羽产生怜惜之情。

3当时吕布孤城独守，杜氏留困城内，关羽害怕城破之日会殃及池鱼，为了拯救心爱的女子，一向矜持的关羽决定抛开世俗偏见，向曹操请求娶其为妻，使杜氏免于兵荒马乱和曹吕两军的魔爪。

4后来攻城日急，郭嘉、荀攸又想出水淹下邳的毒计，心乱如麻的关羽更担心无辜贤女就此落难，于是三番四次提醒曹公。

5关羽的反常让曹操很好奇，他不懂关羽之意图，认为天下男人都一样贪恋女色，连大英雄关羽都魂牵梦萦之人，一定绝色非凡、倾国倾城，于是迫不及待与其相见，惊艳之下犯了和董卓当年的错误，将杜氏纳为己有。

也有可能是曹操太过崇拜关羽，所以故意睡他的女人，在内心深处把自己想象成关羽，满足病态的内心世界。这个推论脑洞比较大，涉及到弗洛伊德等心理学知识，值得慢慢研究。

综上所述，关羽敢爱敢恨，情感与道义并重，而曹操的做法太不厚道，激怒了关羽——“心不自安，常怀惧，欲於猎中杀曹公”。

但关羽最终顾全大局，没有发难，刘关张三兄弟失散后，关羽短暂栖居于曹营，有一个小小的原因也是为了心爱的杜夫人。在关羽心中，只要杜氏能逃离城破之劫，安然无恙于世，就已是他莫大的幸福了。

张飞却不忍见到关羽失落。他去找秦宜禄讨个说法，骂道：“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这更证明关羽不是贪图美色，而是另有隐情，否则张飞此话除了骂秦宜禄软蛋、曹操色狼之外，也顺带骂了二哥关羽。

虽然史书言之凿凿，但我却不太相信曹操会对自己一直欣赏的云长食言，大张旗鼓地夺其所爱。

将才与女人孰轻孰重？难道曹孟德不知？

除非曹操真正地爱上了杜氏。

这些只是我的推理与想象，历史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后人考证。不过，我相信关羽和杜氏之间，一定有着一段美丽而浪漫的故事。

————

附：以下选自我以天才军师刘晔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眠之蛇》中的一个片段：

【关羽再次向下邳城上望去。只见曹操身边多了一位……

回想刘晔在马车中对荀彧说：“关羽最想要却没得到的是那件宝物……”

回想曹操与她举行婚礼，大宴群臣，关羽在客座上百感交集……

回想关羽向曹操请愿的肺腑之言：“若攻破下邳，请曹公不要杀她！”

回想关羽出征前，与她告别：“此一去，不知何时归来。荣儿，请保重。”

荣儿！关羽叫了出来！还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却不道今日竟能相逢！

眼前的女子名叫杜荣儿，本是吕布部将秦宜禄之妻，在下邳偶遇关羽，两人就像前生注定一见钟情。杜夫人敬重关羽是义薄云天的男子汉，关羽欣赏荣儿为知书达理的贤女子。

秦宜禄娶了汉室宗女之后将其休弃，更让关羽心生同情。

可惜张飞与吕布闹翻后，刘备投了曹操，关羽再没机会来下邳，于是在曹操攻打吕布时向其进言，希望城破之日不要误杀杜夫人。

后来荀攸、郭嘉献策水灌下邳，关羽担心杜氏安危，又向曹操强调此事，使曹操对杜夫人产生好奇，城破后引来相见，果然美貌非凡，有倾国之色，难怪关云长对其如此着迷。

色心大起的曹操于是将其纳为己有，致使关某羞怒不已，幸好刘备、张飞劝解，才使英雄重新振作。

时隔一年有余，关羽渐已接受了现实，不想今日竟与她故地重逢，不由心慌神乱，举止无措！荣儿依旧如此貌美，但早晚相见者已不再是我关某，而是枭雄曹操……

他这一生爱过的人不多，除了生死兄弟刘备和张飞之外，似乎只有眼前这名女子。看着楼上的杜荣儿，关公庞大的身躯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时间几乎在此刻停止，曹操、夏侯惇、张辽、荀彧，在场的数百名士兵，全部成了摆设，天地之间仿佛就是为了关羽与杜荣儿而设。

两个人，一个城上，一个城下，望穿了秋水。】

2006.6.22初稿   2018/1/27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