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古代仁城，历来是江南山水秀丽，人文荟萃之地。且说清康熙年间，出了一位狂生，名叫郑五，能诗会画，性情风流豪放，不可一世。虽家贫，但行事乖张，桀骜不驯，因父亲科举屡试不中，自杀身亡，他对仕途深恶痛绝，一天，他酒后来到孔庙，竟当着儒生的面，骂儒学大家汪老爷是沽名钓誉的混账东西，其他人更不屑放在眼里了。请问他有什么狂妄的资本？一是确有才华，能把易经倒背如流，且一字不漏。二是会喝酒，百杯不醉，一瓮不倒。三是他穷，居无定所，常与乞丐为伍，号称流浪大侠。因此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一般有体面的上层人都不敢去惹他，给他取了个诨名叫“毛毛虫”，意思是谁被他盯上谁倒霉。
一天，郑五独坐，读《刘伶传》，叫书童斟酒，读到兴浓处拍案叫绝，不知不觉喝了一大盏。喝到后来，书童跪下说，主人，酒告罄了，今天汪老爷在九湖塔设宴，为新来的知府接风洗尘，你何不拿着这本书去讨酒喝呢！郑五大喜，马上就去。但他不想充当一个没受邀请的客人，于是脱掉衣帽，赤头光脚，梳两个丫髻，穿一件破旧的短袄，左手拿着《刘伶传》，右手拄着木拐杖，口唱莲花调，一路要饭而去。正是三月初五，艳阳高照，九湖塔前贵客密集，华筵喧腾。好个郑五，每当一处，就举手对客说，刘伶请赐酒！
客人见他是美男子，不像是讨饭的，争着把酒肉给他。有几个商人，正酙酒吟诗。刘五走到跟前，加入了唱和队伍。听他念念有词，怪声怪气的腔调，商人们都笑了。有位商人存心考他，说所咏唱的诗里面有“苍官、青十、扑握、伊尼”四种东西，都是些什么？郑五回答，太简单了，是指松、竹、兔、鹿嘛，就像你们家里丫鬟、仆人、伙夫一样……
接着他来到汪老爷的桌前，但见高朋满座，整个仁城差不多头面人物基本到齐，在对面轩石亭上，有几个戏子吹吹打打，热闹非凡。汪家管家早就看出他是郑五，装疯戏耍，但当着知府的面又不好驱赶他，又怕他撒无赖，装出故意不认识他的样子，他指着郑五说，你这讨饭的家伙，拿着书乞讨，想必会作诗，你就这块假山石作一首绝句罢，如果好，赏你一盏酒，否则就敲断你的脚骨。郑五说，这个容易。书童送上笔和纸，郑五一挥而就。
胜迹天成说九塔，可中亭畔足酣游。
吟诗岂让生公法，顽石如何不点头？
写罢，他将笔纸往地上一掷，完也。
贵客们纷纷叫好，只见知府吴轩点颔称赞道，果然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不知能否作画，如此良辰美景，绘出来更加精彩。
这又何难？
话音刚落，大呼笔墨伺候，郑五在一张大纸上泼墨挥毫，顷刻间，山麓，亭子，人物犹如搬到纸上，生根立足，呼之欲出，一幅题为郑五春日行乞图，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时观者甚众，把亭子长廊围得个水泄不通，尽管那些儒生平日讨厌郑五，但他腾蛟起凤的惊人才华，哪个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个狂生，惊世骇俗！
吴轩收起画卷，命人拿酒来，亲自端杯来到他跟前，又从盆子里叉起一块鲍鱼，送到他嘴里。
郑五，这是新来的知府，还不赶快拜谢！
他睃了知府一眼，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将鲍鱼塞在嘴里大快朵颐。然后一抹嘴唇，拂衣而起，仍然举着书，对着知府拱手一揖，刘伶谢酒，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2
那日郑五酒已喝了过半，他觉得浑身燥热，来到九湖桥畔兜风，眺望前方桃花林里人烟稠密，原来三月风光无限，那些大家闺秀也纷纷外出踏青。但见一位殊丽娴雅的小姐，拎着一只盛满桃花竹篮，徐徐从小径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丫头。
尽管郑五精读过曹植的《洛神赋》，又有一双画家所具有的欣美的眼光，但也不得不为面前的小姐的神韵所叹服。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书生偏爱美姣娘。但见他仗着酒兴，跪拜在路口，用一种浑厚悦耳的男中音呼唤道，哪里来的仙女，请受我郑五一拜！
且说那位女子名叫吴兰，是吴知府的爱女，初来仁城，便春兴荡漾，带着丫头来这里玩赏。不想在桃花林路口，碰见这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还以为他来讨钱，吃惊之余，叫丫头拿银元施舍于他。
郑五接过银元，纳地跪拜道，谢谢神仙姐姐，将来如有相见之缘，小生定为绘制一幅桃花美女图。
你不是乞丐？
吴兰冷眼瞟了他一下，但见他鹑衣百结，掩盖不住风流书生的模样，便知他是假扮乞丐的读书人，不觉好笑地拉着丫头走了。只见丫头回头啐了一口说，大胆狂生，癞蛤蟆蟆想吃天鹅肉，你还不知道小姐的身份，真把自己当成唐伯虎了！
奶奶的，是唐伯虎怎么了？是祝枝山怎么了？我郑五论才气不比他们差呢！
他从地上爬起身，朝着她们的背影叫喊道，喂，不认识我，你们会后悔的！
3
且说吴知府回到官邸，打开画卷，正要细细品赏，突然仆人来报，内务府刘老爷来访！
他听了暗暗纳罕，自己刚刚上任，刘老爷突然来访不知何事？说来刘老爷是他岳父的同僚，关系一向密切，听说最近新皇登基，要起用一批老臣，老刘看准吏部侍郎的肥缺，正在找关系打通渠道。
对岳父昔日同僚，吴轩自然不敢怠慢，起身迎接将他带到小客厅会面。摆好果品珍馔，沏上一杯龙井明前茶，双方寒暄一番，刘老爷便切入正题。
不是老翁唐突来访，今有一大喜事来告。
有何之喜？小的仰仗大人提携，官至此位，已不敢奢望。
呵，呵，刘老爷捋须笑道，人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看你怎么抓住机会。
吴轩作揖笑道，请大人明示。
如今新皇登基，皇恩浩荡。原来选妃入宫只在王公大臣范围内选拔，如今太后下旨，如有合适者可降格破例，看来你们三四品官员也可蒙受沐浴之光了。
吴轩听出弦外之音，不觉喜上眉头。
你家二女儿兰兰，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聪慧过人，钟秀灵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刚才进门时，碰巧打了个照面，真是出落得像仙女一般人物，如被选入宫中，一旦新皇青睐……
吴轩听罢摇头说，承蒙大人错爱，可小女生性顽皮，不受管束，恐难于宫中容身……
小吴，你好糊涂啊，刘老爷将杯往桌上一搡，放着女儿锦绣前程不顾，却考虑起女儿的性子来。俗话说得好，荣华富贵人人喜爱，这么明白事理的好女儿，一进入宫殿，如凤凰展翅，怎么会做出逾轨之事，真是庸人自扰！
接着，他从锦袋里掏出一张九美图，这是从江南选出来九个美女，我已呈报给太后，老人家看了满心喜欢，下旨说，老刘，何不再选一个来，凑成十个佳人岂不美哉！
吴轩本来半信半疑，看到此图，豁然开朗，他知道这个刘老爷现在的身份不简单，当上了类似“花鸟使”的职位，专门负责为皇上采选美女的,不觉下跪叩头道，请大人恕罪，小人绝无拂逆之心，如小女进宫，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哎哟，吴老爷，想明白就好了，快快起身！
临走前，他嘱咐赶快找一个好画师，将小女姿容描上，他好去上京交差……
当晚，吴轩不便于女儿明说，先找夫人商量，夫人听了喜不自禁，但又担心兰兰的脾气。
她提议先画起来再说，至于画家人选由老爷夺定罢。
4
郑五觉得近来手气奇差，在赌场打麻将，总是输得一塌糊涂，突然两位官兵来访，手持知府老爷的请帖，请他到府上喝酒，仿佛遇到了救兵，二话没说就跟官差走，一边对那些地头的混混说，今天知府老爷请我吃饭，等下次给你们发赏金罢。
赌场老板自然不敢怠慢，满脸陪笑地说，你老慢走，以后输赢咱们五五开，赢了归你，输了我给你垫着·····
这还算人话！
他说着脱下有破洞的衣衫，一把扯下老板身穿的玄色长衫，穿在自己的身上，拍拍老板的肩膀说，兄弟，借了·····
官差是俩个小喽啰，见此情景，禁不住发笑起来。
这个“毛毛虫”······老板低声嘀咕道，心想知府老爷不知搭错哪根神经，居然要交这样的朋友。
哈哈，你老也被毛毛虫咬了……
后面传来闲汉们的讥笑声。
来到官邸的后厅大院，但见吴老爷正摆着一桌酒馔等着他。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皓月当空，丹桂飘香，不时地传来小姐丫头们嬉笑的游园声。
还未待主人请座，郑五就大摇大摆地入席了。他朝酒桌上瞟了一眼，就心花怒放地说，好酒，好菜！我一看，肚子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他正要捞起筷子来，吴老爷微笑示意说，且慢。向他介绍旁边入座的二位客人：一位师爷姓关，一位省城来的儒生姓沈。
相互作揖寒暄后，吴老爷从衣袋内掏出十两银子来，放在桌上，对他说，不好意思今天请你吃饭，打扰了你的雅兴，不知老兄今天在赌场输了多少？
今天输了三两，加上前几日欠下的共有六两多，你老阔气，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就伸手去接银子。
且慢。吴老爷摆手说，郑五，我老吴初来乍到，上次九湖塔前相见，便知你是个厉害的才子，除了绘画作诗的本领，还听说你才高八斗，过目不忘，酒量如海，百杯不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本官倒要考你的本领。
考什么？
我这里有一瓮酒，一本书，如果你能当场喝下，一个时辰背下来，我就把十两银子赏给你。
好的，痛快！
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吴老爷突然声色俱厉地说，如果你不能做到的话，我就骂你无赖泼皮，拿上你的银子去还赌债，从此从仁城滚出去，不准踏进一步，听明白了吗？
哈哈，老爷，你是摆鸿门宴！郑五告辞了！说着，他一把抓起盘子的鸡腿塞进嘴里，边嚼边向外面走去。
臭小子，你害怕了吧！
那么你滚出仁城！
两位客人齐声附和道。
还是你们先滚吧，大爷从来没有怕过谁！
说着他坐下来，不是你们与我打赌吧，但十两银子太少了，难道我郑五身价只值十量银么？最起码五十两白银！
好的，就依你，五十两就五十两，请你们两位做证！
好家伙，只见郑五随手擎起酒，揭开盖子，仰头一股脑儿喝了下去，然后拍拍酒瓮。一滴不剩。
好酒量！
一声喝彩，众人都看愣了。
吴老爷叫佣人端来一杯茶，让他醒醒酒，再背书。
不用了，还是再给我几碗酒，我就像武松打虎一样，多喝一碗，就长一份力气！
他又喝五碗酒后，顺手接过儒生递来的一本《论语》，全文共二十篇，从头到尾地背了下来……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念到最后一个字，他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鼾声如雷，等他醒来，只见屋子里站满了人，连那些赏月的小姐丫头都围着他，那是一种多么惊讶的目光啊！
在这众多关切的目光中，他发现了一双黑艳艳的丹凤眼，流露出温情和钦佩的神情，就像温馨的春风吹拂着他的脸孔，这不是桃花林路口遇到的那位小姐吗？
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难道我做梦不成？
傻瓜，她是府上的二小姐！
郑五惊叹地啊了一声，突然浑身觉得不自在，伸了一下懒腰，眼光发直，六神无主地瞧了一下四周。吴老爷以为他想要提什么要求，便和蔼地对他说，你有何为难之处，说与本官听。
老吴，我尿急，你家茅房在哪里？
哈哈……
大家都大笑起来。但见吴兰将脸一红，转身向自己的二楼闺室走去，真是从来未见过的狂生，性格率性得可爱而又鲁莽。进了屋内，她坐在黑色紫檀架上的古琴前，面朝窗外璀璨的星月，弹奏起春江花月夜的古曲，悠扬而又深情的琴声，犹如淙淙泉水响彻院子内外。
弹着，弹着，少女的思绪仿佛似春潮一样起伏不平，院子外月季，芍药和杜鹃应和着琴声，倾吐着甜美的芳香……
院子内月光似银，一个身影映在水池的藕莲上，仿佛像一只野猫似的蹲在墙角落，久久谛听着二楼传来的琴声，然后吹着悦耳的口哨作为回音。
5
郑五答应知府的请求，当他府上的塾师，为他公主和女儿们传授国学，又答应为他女儿兰兰绘制一张个人画。幸福来得那么突然，让这个狂生措手不及，仿佛天上落下一个金蛋，砸得他神魂颠倒了，想入非非了，也许瞎子说得对，他交上桃花运了。现在郑五以塾师的身份，出入仁城最高长官的府第，不仅衣食无愁，而且每天与心爱女人厮守在一起。至于兰兰吧，嘴角时常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的计划是英明的，夫人不止一次夸奖自己的丈夫，瞧瞧，二丫头多么满意自己的老师，为她作画那么配合。
还有这个傻瓜，知府接过夫人的话茬，多么卖力为兰兰作画，一张比一张画得好，现在他在府上一点没有脾气了，看来人是会变的，有时我想要不是为了进宫，两人倒是天生一对呀！
老爷，你千万不要这个想法，这个狂生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千金？上次我随爹爹去了金陵李巡抚家，他家的大女儿被荣选入宫，现在快当贵妃娘娘了，那个风光，那个气派呀，连门口的石狮子也沾光了……
其实论外貌和才情，兰兰一点不比巡抚的女儿差，关键是那张十美图了，能否入选就指望它了。太白有诗，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夫人听过王昭君的故事吧，这个可怜的美女就是没选好画工，流落异乡香消玉殒的。
郑五这小子确实画得高明，不知刘大人何时来取画？
快了，已经托人捎信，三天以后……
刘大人没有失信，这个一心钻营的投机官僚，为讨好主子，岂会放过这次选美的机会，为自己升官铺路？当他从吴知府手中接过十美图，款款展开后，大喜过望，惊呼道，兰兰这丫头，真乃国色天香啊！我想皇上看了定会龙颜大悦，御笔钦点花中之魁！
老兄，他拍了拍吴轩的肩膀，依老夫之眼光，兰兰入选贵妃指日可待，假如这丫头肚子争气，生个龙胎什么的，你吴家祖坟冒青烟了，到时知府大人可变成老国舅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吴轩激动得脸色变紫，额上沁出细汗，双手不觉高举又放了下来。
你这个画工选得不错，何许人也，将来老夫带他上内务府当一名专职宫廷画师，强如这里默默无闻混日子……
六
兰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采撷桃花的优美姿态，日后成了君主盘中的美餐，从郑五铺展画稿，提笔勾画的那时起，她的命运就开始注定了，注定像一只美丽的金丝鸟被关进笼子里。而那时她还被蒙在鼓里，误以为家长正在撮合她和郑五的婚事，还在做着才子佳人的美梦。郑五也同样做着美梦，这个狂生为了兰兰，开始戒酒，发誓今后不去赌场，不在儒生面前，自恃才华，颐指气使，他甚至动念找汪老爷道歉，可朝廷的一道公文，毁了两人的美梦，就像美丽的花瓣瞬时在雨暴风狂中，摧残得像尘灰一样，湮没在泥土里。
兰兰不像父母那般追求荣华富贵，虽然从小饱读四书五经，深受封建礼教的熏陶，可她骨子流淌着叛逆的天性，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因此当她的父母亲口告诉她入选皇宫的消息，蓦时花容失色，面如死灰。她想象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先向冷若冰霜的老太婆跪拜行礼，然后由几个没有糊子的太监将她身体架去，送到一个没有人性不苟言笑的男人面前，遭受肉体蹂躏，为他生男育女，传接龙种……或许她稍有不慎，被打入冷宫，一辈子暗无天日。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可为了吴家，为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前程，她只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也许正如刘老爷所说，她已变成一只金凤凰，飞入云端，连戏文上的诰命夫人也要向她行礼，锦绣前程，灿烂辉煌……
但她心里惦记着那个狂生，自从皇上下旨后，她被朝廷使者保护起来，甚至连自己的父母亲友也不得相见，可想郑五见她一面，比登天也难。狂生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一天夜深人静，趁风雨交加之时，他竟偷偷躲过大内卫兵，爬上知府衙内的会宾厅的小楼，嚯的一声，从窗口跳进她的床前。
透过红烛，他浑身湿透，惨白的脸孔映现着闪电的蓝光，显得坚毅而又可怖。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想死，还不赶快离开！
兰兰吓得牙齿哆嗦地说。
不见你最后一面，我死不瞑目！
他上前紧紧攥住她的双手说，兰兰咱们跑吧，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咱们远走天涯，躲到深山冷岙去，不信官兵找得到我们……
兰兰甩开他的手说，你这个书呆子，跑得掉吗？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结果咱们都得死，包括我们家里人。一切都怪你，当初为什么给我作画？你这个害人精！
我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中了歹人的奸计……
郑五长叹一声，逾墙离开了，留下兰兰伤心的啜泣声。
七
据仁城地方志记载，兰妃娘娘入宫那天，离知府官邱不远的那条永寿街，敲锣打鼓，鞭炮喧天，兰妃娘娘坐在轿上，不时揭开帘布，引来欢天动地喝彩声。为了争睹未来贵妃的尊容，挤翻了地摊和小商铺，差点闹出人命，为了平息民怨，吴知府拿出四百两银子安抚百姓，为他以后升迁京官，博得了好名声。
至于郑五又恢复狂生的姿态，拒绝内务府去当高级画匠的邀请，终日与一班闲汉及穷酸文人厮混，打发时光。就在兰妃娘娘离开后的第五天，他痛饮狂醉后，踉踉跄跄来到九湖塔前的桃花林，看见艺人演戏，站立许久，忽然大叫说，你们演得不好，等我演王子晋吹笙骑鹤，于是抓到一个少年男子，按地骑在他背上，夺过艺人手中的笙来吹，叫少年像鹤一样飞，少年生气，把郑五掀下背，跌在草地上。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众人笑道，罢罢，鹤不肯飞，我现在不能当天仙，只好当水仙吧！
说着，他跑了几步，纵身跃入湖面，沉投而殁，从此仁城再也没有狂生，汪老爷暗自庆幸自己耳根清净了。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九湖塔前出现了郑五的墓碑，据说是兰妃娘娘省亲时为他设立的，一个小孩看见娘娘焚点了香，还流了眼泪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