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龙岗街道龙平东路的平冈中学正大门·南前方街道旁——
我在吆喝：“卖石膏像啦，卖石膏像啦！大家过来看看呐！多么漂亮的石膏像呐！大的五块一个，小的三块一个呐！”我尽量自然地喊道。当街叫卖，不紧张才是怪事！
没错！我在摆地摊卖石膏像哩！我由此想到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大明朝首富沈万三，他第一次摆摊卖的是雨伞，而我卖的是自己做的石膏像，就莫名的好有成就感！
也许是我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自信，很有一种感染力，由此吸引了路人，几乎是“呼啦啦”的一下，就围上来了好多人，个个饶有兴趣地欣赏我的石膏像。
我不失时机地嚷：“大的五块一个，小的三块一个呐！货不是很多，欲买从速啊！”
“我买！我买!”刹那间，无数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紧接着，“给你钱，给你钱……”无数只手举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向我挤来!
我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禁呆了，缓过神来以后，大喜，心说:“这下我可要大赚一笔了！”忙说：“大家稍安勿躁，这样：我就从离我近的人开始卖起，以示公平，好不好？”
“好!”众人齐喊。
于是我就以最快的速度从靠近身边的人卖起了石膏像来，钱于是如流水一般的进入了我的挎包里……
忽然“呤呤呤”的响声大作，我一惊，睁开眼来，这一次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些场景：身上盖着被子、头上悬着糙糙的石灰墙壁、黑绿色的地上，星罗棋布般的摆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金黄色石膏像，更烦人的是：耳旁的闹钟，还在拼命地“呤呤呤”着！
原来刚刚的一幕幕都是在做梦！
我掐灭了闹钟，坐在床上，回想梦里的情景，心里甜甜的，寻思:“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老以为自己很有点经商能力的、更有时候甚至都有自己就是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沈万三的错觉！呵呵,那个梦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兆头！”想到此，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火速穿衣起床、推出三轮车、将沥青纸铺于三轮车内、再小心翼翼地将石膏像一个个的摆到沥青纸上……
二
我将摊摆在了龙岗街道龙平东路的平冈中学正大门的南前方街道旁。因为那里的人流量还算是比较大的、且附近又有几所中学、与小学——我觉得：孩子们对石膏像会更有兴趣的。
我像梦里面喊的那样喊道：“卖石膏像呐，卖石膏像呐！大家过来看看呐！多么漂亮的石膏像呐！大的五块一个，小的三块一个呐！……”回想：那架势、那语气，跟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沈万三第一次摆摊卖雨伞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架势、与语气，可谓是：有得一拼！
很多的行人被我吸引了过来。
其中有的人观赏了一会我的石膏像们，说：“太贵。”就摇摇头走了。剩下的人就像受到了“感染”一般，先后走了一大批，只剩了廖廖数人在场。
我急了，说：“做这东西，很费功夫的——得往石膏模具里面，灌进两次石膏水：每一次灌进石膏水以后，摇上那么一层石膏水附着于石膏模具的内壁表面，等石膏水干了以后，才能灌进去第二次的石膏水、摇上第二层石膏水附着于石膏像的磨具内壁表面、等第二层的石膏水干了以后，才能小心翼翼地剥掉石膏模具，接着上金粉（此处省去介绍制作石膏像胚体流程的几百个字）……你们看，”我倒拿起一个小猪八戒的石膏像，在人们眼前晃动它的空心的“躯体”，续道:“这中间可都是空心的呢！”
一年龄相邻的男子牛高马大，留着一头女学生式的长发，就叫他长发吧，说：“真的是空心的耶，拿来，我玩一下。”长发伸长了手，我将猪八戒递了给他。
“玩一下”三字让我很不爽，但转念一想：“或许他是赏玩的意思吧？”
但见他真的象赏玩宝物一样的将猪八戒旋转着看，忽然手一松！“啪！”的一声，猪八戒跌得面目全非！
我感觉长发是来故意找茬的，胸口热血上涌！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哎呀，不好意思，这样吧，赔你两块钱好了。”长发忽然模仿影视作品里的太监阴阳怪气的说。
我不禁吃了一惊，说：“可它值五块钱。”
“兄弟，我是看货的时候不小心，听好了，是不小心!不小心摔烂了它，对不对？买货要看货，天经地义吧？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再说，我不带走它，你看它多脏，叫花子都不会要了，还给你两块钱，真的是很看得起你了，见好就收哦!”这一次的口气倒象张飞了！
“好。”我想想：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大动干戈。
“给你钱。”长发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手一扬，向我抛出两张一元的钞票。
钞票在空中被微风一吹，散了开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又轻飘飘的向我飘来。
这无疑对我是一个耻辱！但我又想：这比起韩信受胯下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我尽量淡定地走到每一张飘洒于地上的钞票旁边，弯腰捡起了它们。
众人见了这极富戏剧性的一出，先后说：“好看是好看，但太容易碎了，还是罢了吧。”
我点头表示理解。
众人像是死囚得了大赦一般，纷纷走路。
只剩下一个慈眉善目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人在江湖漂，什么人、什么事，都有可能遇到的，但有很多，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谢谢。”我说。
我跟男人并不相识，但对他却有一种亲切感，心中一热，弯腰将“毁了容”的猪八戒拾起，放入了三轮车内，然后跟男人攀谈了起来，很是投机，得知了男人姓彭，本地人，就叫他彭先生吧。
跟彭先生聊天之际，每当有人来看石膏像的时候，我都热情地招呼，但当人家知道了是石膏粉做的以后，就只敢远远的欣赏了。
彭先生就会帮我推销——他对看客说：“不错，是易碎物品，但这是用来观赏的，你腾个地儿，将它往那儿一摆，不去动它，不就ok了？”
我忙附和。
但不管我和彭先生再怎么“游说”，就是没人买。
但是不管被拒绝了多少次，我依然对每个看客都报以最大的热情、与耐心！就像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沈万三，对客人的那样。
三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彭先生要回去吃饭了，临走不仅花5元钱买了一个“大观音”、告诉了我手机号码、还再三叮嘱“时时联系，有空去我家坐坐，甚至如果有什么事，都欢迎找我帮忙。”，等云云。
后来，我并没有联系过他，但他的友好、热情，时时让我想起，每次一想起之后，我的心立刻就会温暖起来。
那一天，我就全额卖出了一个石膏像（就是彭先生买的那个大观音），却白白损失了五个石膏像——是被人连踢带踩的结果。奇怪的是：损失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很气愤，但没过几分钟，就凭对方的人几句话，我的气就消了，而且还对对方表示了莫大的同情！并施予了他，一点小小的方便——事情是拜一个姑娘所赐。
那是在当天临近傍晚发生的事：
当时正值下班、下学的高峰期，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道上面车辆“前仆后继”。
我当时莫名的感觉气氛有点紧张，忙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摊来。每个行人都避开我的“商道”。我留给行人的地盘是很宽的，过着绰绰有余。
我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右边不远处一个16、7岁、身穿绿校服的姑娘，低着头向我的“商道”径直赶来，表情愁苦，就叫她愁苦姑娘吧。而她的背后，紧紧地跟着一个四十多岁、满脸关切之色的男人，听他叫着：“宝贝女儿，莫走。”而男人的身后紧紧的跟着好几个16、7岁、也是身穿绿校服的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我隐隐感觉到了“危险”，忙站在愁苦姑娘的前面，叫道：“前面有东西，请走出一点。”
愁苦姑娘不但不买帐，反而更加快了脚步！
我刚叫了一声：“我晕。”就感觉一团“绿影”要撞上我了，本能的想用手去推，但一想到是祖国的“花朵”——更是一姑娘，就下不了手了，本能地想向后退，但记起背后是自己的石膏像们，更加不敢！只得硬生生地挪到旁边。
“绿影”一晃就从我的面前过去了，只听得“砰砰”几声闷响，但见五个石膏像已惨遭“毒脚”，它们的“尸身”惨不忍睹！
愁苦女孩“咦”了一声，但只是怔了一怔，便跨到了我对面的人流里面，继续低头赶路。
我见她如此目空一切，不由得大怒！指着她暴喝一声：“喂——！”把行人们都吓了一大跳！
愁苦女孩赶得更加快了！
我怒火中烧！甩步追出！
“哎，哎，小兄弟，请停步。”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唤，紧接着，我的右手已被人轻轻地握住！
我一惊，住脚，回头。看清握我手的人，是紧紧跟在愁苦女孩背后的男人。
他脸上赔着笑，放开了我的手，向我敬来一根烟，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刚刚那个女孩子是我的女儿。”
“看得出，我不抽烟的。”我的气这就不再冲了。
“哦——你们赶快跟在她后面，拜托你们了，我处理好了这边，立即赶上。”男人对他后面的姑娘们说。
姑娘们点头，加快了脚步。瞬间去得远了。
“你女儿怎么了？”我不禁问男人。
“唉！”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向我递烟，我双手猛摆，男人收回烟，说：“早恋了。为此，我和她妈想把她转到另外一所学校去，好让她跟那个男生不再方便交往，以此来淡化他们的关系，结果，我和她妈把转校这个想法跟她一说，她不但不答应，还摆出一幅要离家出走的架势，跑了出来。”
“转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不由地说。
男人说：“谁不知道呢？但只要有可能为了她好的事，再麻烦，也得去做。”口气虽然轻描淡写，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满满的父爱！
“唉！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不由得感慨。
“我和她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或许就是因为太溺爱她了，所以才会让她变得那么的任性，以后自当好好管教。现在我只希望早恋这件事，不会对她构成大的影响。”
“理解。”我说。
“呃，你清点一下，看损失了多少？我照单全付。”男人指着我的已经报废了的石膏像们说。
“三个大的，两个小的，大的五元一个，小的三元一个，三五一十五，二三得六，一共二十一元钱。谢谢。”我笑容可掬地说。
“哦。”男人掏出钱包，展开，乖乖，只有一张一百的，掏出，递与我。
我犯难——因为身上没有足够的零钱找与他，说：“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零钱。”
“没关系，去商店里面换。”男人说。
“我的东西——”我指着石膏像们说。
“我帮你看。”男人说。
“呃。好的。谢谢！”我说。我忙向最近的一家商店走去。那家商店在马路对面。而那时车如过江之鲫、且开得飞快！
我站在车道旁，不敢妄动。
等了一会，有点焦躁，回头，见男人在那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想：“必是挂念他的女儿的去向，真是个好爸爸。”
男人似感觉到了我在看他，驻足，看向我，对我含笑点头。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但却让我脑海里面掠过了我的父亲平日里也老是对我报以这样的动作的画面，瞬间领悟出了那里面包含的内容：有对我的慈爱、更有对我的肯定：“儿子，你是最棒的！”不禁心中一热、两眼一酸，两股酸酸的液体几欲夺眶而出！鬼使神差般的，脑海里面闪过了一个念头，但立马又一激灵，心说：“唐献明，你脑子进水了？”
忙“收摄”心神，转过了头。
车流却似乎更加的“湍急”了，我尝试着硬挪几步，驶近我的车狂打喇叭！
“小兄弟，别急，我等你。”男人在后面大喊。
我不敢再挪动一步。
那个念头又在我心里响起来了：“为了挽回那一点石膏粉的损失，耽误人家找寻女儿，唐献明，你真的就缺那一点钱用吗？”这么一想，很是羞愧！又一个念头袭来：“可这是我应得的！”
刹那之间，那两个念头在我心中激战了n回合，我竟不自自主地出了一身大汗！又见车流似乎会绵绵不绝，当时眼里映着车流，想:“那个姑娘应该走了很远了吧？到哪里了？她的爸爸早就担心得心急如焚了吧？”猛地一咬牙，做了一个决定：“不要钱了!”下了此决心后，我感觉全身心舒服极了！更感觉似乎一下子高大了好多！
我赶回到男人的身边，将那一百块钱递到他面前，男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在那，看着我。
我将钱抖动，示意男人收下，说:“我不缺那点钱，我能感受得到你此刻担心女儿的心理，快拿回去这一百块钱，立马去找你的女儿。”
男人连连的说：“谢谢。”迟疑着收回了钱。他的眼眶内瞬间变得水花闪闪。
我忙转过了头，向他摆手，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快追上去吧。”
男人无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向他摆手，他终于欲言又止了，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好一会，我才回头。男人已消失在人海里。那一刻，我感觉很开心!
四
好几年过去了，以上的一幕幕我依然会时时地想起。那一天，于我是很有一点纪念意义的：因为让我领悟到了不少的东西，那就是：第一、不管梦做得再美好、自己再自信，都要知道：现实是非常残酷的！世事艰难，但不管怎样，对生活、对人，都要心存美好、热情相待，做个像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沈万三那样永远乐观、阳光、激情、善良的人；
第二就是得感谢长发、彭先生、愁苦女孩的爸爸，这三个人:
——因为长发让我学会了忍耐。有一句话叫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假设：如果当时我跟他大打出手，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起码不可能只会损失那一块钱的差价；
——更得感谢彭先生，让我知道了：外面的人并不都是冷漠、冷傲的，有的人甚至反而会很热情！他对我说的这句话：“人在江湖漂，什么人、什么事，都有可能遇到的，但有很多，都不必太放在心上。”让我铭记于心，一遇到什么不爽的事，脑海里就会自然的窜出那句话来。整个人瞬间就释然了！这绝不是阿Q精神！因为做人要争大胜！而不要斤斤计较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不能够死钻牛角尖。昔日的韩信连胯下之辱都能够忍得，我们的所谓受辱能比么？况且，很多人都会见好就收的。如：长发，他就见好就收了；
——最最感谢的，当然是小女孩的父亲啦！因为每当想起他，我就会想起慈爱、鼓励、肯定我的父亲，心中顿时会温馨无限，更让我接着有一种做了大好人的感觉——尽管那21块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电视连续剧《聚宝盆》里面的沈万三，他第一次摆摊卖的是雨伞，而我卖的是石膏像，嘿嘿……
作者简介：唐献明，男；酷爱读书与写作；于2011年开始发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