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今年估摸着有六十了,或许年纪更大。他住在我家前面一幢的三楼,我家住在二楼,这样一来,我可以在我家的厨房看见他家的阳台。
与老姚的第一次会面是这样的,其时他正趴在阳台上抽烟,而我在厨房倒水喝。那还是最少七八年前,刚搬家的那会儿。妈妈在厨房忙活着烧饭,对沙发上抽烟的爸爸说:“看看人家老姚,天天在家做事,抽根烟都要躲到阳台上。”爸爸深吸一口,弹弹烟灰:“姚春来啊,呵呵。”
后来我为学业所困,披星戴月自是难与老姚经常碰面。
12年春节后,在家闲暇了多日,很是无趣。我会常常在客厅里来回转悠转悠,抽抽烟,听听戏。这段日子,我几乎天天与老姚相见,真叫做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大多时候老姚在阳台上晾衣服,天好的时候还会晒被子,洗床单。早上你是看不到老姚趴那儿抽烟的,他要做家务。只有午后,老姚家的阳台花花绿绿地挂满了东西,万国旗似地迎风飘逸,衣物床单在柔暖明媚的阳光下舒张筋骨。这时候老姚才会悠然地叼根烟,趴在阳台上,有时目光深邃,眺望远方;有时低头看着一楼晒太阳的老猫,目光凝结,以至于熟人路过打招呼,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他抽烟很慢条斯理,一口烟入口,经喉,过肺再由鼻或口缓缓喷发出来。我曾无聊的实验过,他从点烟开始到扔掉烟头的时间够我抽两根长长的三五。他抽烟动作很轻,以至于烟灰都不会散,而是就那么至始至终地竖着。他还不时拍拍落在衣物床单上的灰尘脏物。
我很纳闷儿,老姚怎么天天都有这许多衣物清洗。从晾在阳台上的衣物来看,有小朋友的,有年轻人的,有少妇的,甚至还有一件颇为宽大的警服。据此可以推断,老姚的家庭组成:一个调皮捣蛋的孙子,应该到了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因为孩子的衣服最多,还都是男孩子穿的运动服。一个保家卫国的警察儿子,一个爱打扮可能还挺好看的儿媳妇。那他的老伴儿呢?
老姚的老伴儿呢?我从未看见过她,哪怕是在阳台上。
我又开始妄想了。老姚没有老伴儿,或是因病早逝或是离婚。
相对于因病早逝,我更希望相信老姚年轻时干过花花事儿,他媳妇儿一怒之下拍屁股走人。这样的话,还能让人有个破镜重圆的期盼。可老姚怎么会呢?
我希望某天天好时,老姚再趴在那儿抽烟晒太阳时,会有人给他端一杯茶或削一个苹果,递过来一跟香蕉。老姚也需要关心。
我们也都会成为老姚。有的是男老姚,有的是女老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