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与此相应的句子: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天地是万物短暂寄存的旅馆,而光阴是百代匆匆而过的客者。诗仙李白仿佛洞悉的人生的全部意义,让我们明白了自己和万物都只是短暂寄存者,无物永驻的真相,让自己对时间永远流逝而个体的生命终消亡这个铁定的事实有了更加清醒而理性的认识。
我一向对时间有一种敏感,大抵源于光阴这一词本身,在生命成长的过程中,给我带来的最为逼真而贴切的感受的就是白天的光与夜里的阴。凡是能让眼睛感受到刺激的,除了辛辣与悲伤之外,更多的是阳光,即使日头躲在云层里,也一样会放射出无尽的光和热;而在夜晚,月光柔和,星光闪烁,但都不会刺眼,这种阴源于地球自转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孩提时代,母亲便反复告诫我: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老父亲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把当年私塾老先生教自己两个亲弟弟的那几句牢记在心,拿来训导自己的儿女:书中自有千钟粟,书有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惜那时我并不懂什么千钟粟、颜如玉,只听说过黄金价值很高,破四旧的时候就从地主家的夹墙里发现过金砖和小黄鱼,知道价值不菲,但是它却买不来光阴。
由此而知光阴有多么金贵!可是那样的年代里,有时感觉一日长于百年,特别是父母外出做工的时候,自己无聊地守在家门口,烈日炎炎似火烧,父母再三叮嘱不要去太阳底下,担心中暑;又反复强调不能去江边和汉惠渠里玩水,担心溺水……所以我坐在门蹲上,百无聊赖地打发时光,一会儿看云一会看墙,一会儿看树影一会儿看鸟雀,光阴就在光影的移动中悄然无声地流逝,我似乎看见了它神奇的脚步,是踩在影子上的。
大约过了一年光景,我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屁颠儿屁颠儿去上学了。发现时间有时太快,有时又太慢。当我沉浸其间,一晃一节课都过去了;当我饥肠辘辘,饿得眼冒金星浑身出虚汗的时候,觉得一分钟都难熬,恨不能立即下课冲回家饱餐一顿,哪怕是煮红薯或者土豆,甚至是红皮白心的水萝卜,只要能让我好受一点,哪怕啃菜根都可以。在内急和腹空的那些时刻,在寒冷和酷热的那些时刻,光阴仿佛可以热胀冷缩一般。
有多少快乐,就会有多少悲伤。我对时间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大概也源于对未来的好奇心,愈是不可知或不可预测,愈是想要知道甚至尝试推测,因此常常会悲喜交加,希望与失望交替冲击着一颗少年的心。比如说昨晚睡得太沉,今天早晨被父亲揪着耳朵从床上拎起来,那一刻仿佛时光爆炸了,疼痛与愤怒、羞愧与畏惧都源于迟到了,要硬着头皮接受批评。
时间里到底会有些什么呢?放学回家的路上,乱猜着今天的午饭是什么?最想吃的米饭,最好来一盘青椒炒肉丝,想着都已经垂涎三尺。一路小跑回到家,却发现父母不在家,打开厨房门,揭开锅盖,里面有一碗手擀面调着浆水菜,面已经坨了,浆水菜也少有油星,有一点温热气息,在些许的失望里填饱肚子,还要完成两项任务,刮掉小半筐土豆皮,放在盛着水的瓷盆里,洗完锅碗才去学校。
从小学到初中这么一路读下去,时间逐渐开始变得密集而有序。因为我内心总会像井喷一样,冒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甚至自己都会在清醒的刹那,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担心自己的魂魄飞离身体,因此特别喜欢每天给自己安排许多额外的任务,所以我会有许多意外的收获,这些内心的小秘密到了小学毕业那年出席县三好学生,在毕业典礼代表同学们发表演讲的时刻,也没有透露给别人。
青春就在中学时代悄然开始了。每一天早晨出发去学校,每一天傍晚放学归来,早出晚归使我与其他同伴少了一路上嬉戏的时光。我开始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生活、观察和想像了,光阴里有许多故事也有许多秘密。直到后来听到罗大佑的一首歌《光阴的故事》,我才发现:青春其实有许多共通之处,我明白那是一首校园歌曲: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光阴飞逝,我离开了故乡,去异地求学,可是生命自有其连续性,亦有其内在的运行轨迹。一切故事都在时间的序列里开端、发生、发展,进一步发展,到高潮,结局,尾声。如果我能够从冗繁的俗世里抽出身来,像普鲁斯特那样,自我囚禁若干年,那么也极有可能完成一部七卷本的长河小说《追忆逝水年华》。
可是事实上,我没有这样的时间,除非有足够的勇气和经济实力,维持我十年以上独立创作的时间和空间。能在简书里,断断续续写下去,已属不易。光阴之书,记录着一个人生命历程中的点点滴滴,其中的价值等待有识之士发掘,等待伯乐去发现,因为所有意义都深藏于过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