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秋天近年来的迟了些,绵延近月的雨后,天便骤凉了下来。夏天便真成往日的光景了,到了秋天反而心中不生良多感慨,秋天便是秋天,不比夏天,有些晦涩的隐喻。看见树上冒出了些灰红色的团簇,秋天确实是来了。
季节更替起来不分明,仿佛还有些故日的影子。比如傍晚走过林子,听见虫鸣,也不知是铃虫或是什么的,只有两三只在叫,听的清楚、真切。夏日夜里总是嘈杂的,偶尔还会有蝉声不肯入眠。只有这仲秋不剩些什么了,每一声都听的清脆。走着以为声响渐远了,近处又零星地叫起来,便忽然察觉到自己在夜里走着的意味更深切了。到湖边石旁歇下,周身不见有草木,故此也听不见虫鸣了。
近岸处从水中冒出一滩高高的荷叶,即使就着夜色,也能模糊地分辨夏日早已过去这一事实。不至于枯萎,却明知这些荷叶多少有些遗憾了,在水上左右欹斜,像卧在月亮的睡床里,却迟迟不肯睡去,惶恐着不会醒过来。水面的波光不停闪烁,有天鹅点着水滑行,掀起一层一层白色的浪,可波纹很快扩散开来,在扩散的边缘消失,我若是没看到他们飞起,也没有任何东西来佐证这存在了。湖心、湖面,远处湖的边缘,月亮没有在任何地方投下他的轮廓,想到三岛由纪夫《春雪》里写过,少年十五六岁便有个仪式,把水盆放在空旷的庭院里,如果月亮倒映在正中,便是吉运,少年等了好久,青云蔽月,良久终于看到了水中一轮明月,我眼前这片看不见月亮的水面,是否多少值得为他叹息呢。只看见几盏路灯的光在上面被揉得细碎,努力变得圆融,顷刻又被风吹散。天鹅三两只又飞起,绕行了几秒又落了回去,隔了老远也听得见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于是感到夜色亮堂了几分,能够继续行走在这夜里罢了。
走进林子里又能听见鸣虫了,于是夜色忽然真就如水一般了。晚生的铃虫,是否见过夏天呢?出生,鸣叫,和季节一起过去大抵是这样吧。他们是从未见过夏天的,可我听到时,却分明能想起夏天的时候,不同于夏天的是,月亮似乎不那么明朗。“无论想不想,我的眼泪都会落下来,还有今宵的月啊,也没有出来。”,这是竹久梦二的夜晚,我想宵待草的月亮,确实迟迟不来了,鸣虫是今晚的月光,也许只因为这声响像我的想象中,月光投下影子的声音吧。
明日的夜大概会更凉些,过些日子也终听不见任何虫声了,枫叶会慢慢红得透亮些,桂花已开败了,风扑面吹过来了,水面震荡又平静,可不会永远平静,毕竟秋风正起。
我光是听见鸣虫,就在我脚边的草里头,却也看不见。而我并不打算去寻找他们,等我再次想起这些晚生的铃虫时,我想那时我也应该也不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