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走在哈尔滨的大街小巷,随便进入一家菜馆,锅包肉都必是当家花旦,若在味道上含糊起来,且不论其它菜怎样,等待老板的一定是生意惨淡,乃至关门大吉了。这座有“东方小巴黎”之称的城市,在豪爽的黑土地上呈现出多元的文化,既有时尚都市里的车流穿梭,也有穿貂的大哥和扒蒜的老妹儿,而将所有人味蕾打通的,则是那一口来自记忆深处的“酸甜”滋味。
就像东北人的性格一样,琳琅满足的东北菜以粗线条做法闻名,口味浓郁,长相大气。而在众多兄弟姐妹中,锅包肉可谓是画风清奇,不仅以独特的酸甜脱颖而出,且片片里脊晶莹剔透,连各类配菜的搭配也颇为精心,处处流露着贵族之气。刚端上桌时,浓郁的醋味铺面而来,再一品,几分甘甜猛然入心,慢慢咬下去,酥劲未过,刚好又是一点嫩滑;粘连的淀粉在齿间碰撞,咀嚼起来似断非断,劲道十足。趁着刚上瘾,第二口再沾些汤汁,舌尖与胃则瞬间友好欢唱,无比满足。
这就是锅包肉的魅力,每一个哈尔滨人都无法忘记。这几年在北京,出去吃饭,偶尔还是会点上一盘锅包肉,但不说味道,就上菜的速度之快,也无法给馋虫们一个很好的交代。不像小时候,和家里人去饭店,会在大多数菜上完之后,焦急等待着颇费功夫的锅包肉,这是道火候菜,上来之后需要趁热吃,于是你一口我一口颇有点“抢”的感觉,然后就迅速剩个盘底,让服务员撤盘了。
酱油和糖醋,是最主要的调料,胡萝卜、香菜等配菜也很常见,而真要想做好这道菜,却并非易事。浸肉时间、火候掌握、关火时机......都对口感有很大影响。不然,你看那些做的一手漂亮锅包肉的东北爷们,一定能让妹子们无比崇拜,说不定能省不少的口红和漂亮衣服呢;同理,若是哪家女主的锅包肉做的深得人心,大家一定认为她的厨艺达到了很高水平,堪称模范。
你酸甜之中的温柔,
于我而言,
既是特别的存在,
更是唯一的满足。
原来这浪漫的滋味,
恰巧也源自爱情。
锅包肉的产生,可谓是历史与文化的某种巧合相遇,这酸酸甜甜的滋味,也在故事中有些许的沉浸。锅包肉的创始人叫郑兴文,出生于商茶世家他,从小就痴迷于烹饪之术,凡遇到喜爱的菜品,都细细琢磨,反复钻研,曾被父亲送到恭王府学习厨艺,后师从淮扬菜传人陈才保。厨房也似艺术的天地,普通厨师只会做菜,而顶级厨师则在菜品中融入对生活的思考,以及当地的风土民情。在多年的厨艺生涯中,郑兴文从不拘泥于食物做法的形式,擅于将当地文化融于饮食口感之中,其创作的菜品别具一格,是各大酒楼与家中餐桌的常客。
那一年,1907,郑兴文出任哈尔滨道台府官厨,当时的哈尔滨,与俄罗斯商贸交往频繁,大街小道上,有很多俄罗斯人,充满了浓郁的异国风情。也正是那时候,在浪漫的冰雪之城,郑兴文与一位俄罗斯姑娘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爱情,并将她迎娶进门。
受一直以来地域特征和清政府封禁政策的影响,当时哈尔滨饮食还延续以往的“粗鲁”风格,所以俄罗斯文化刚一进入,则迅速融合,中西彼此借鉴,逐渐形成了对现在哈尔滨也有深刻影响的饮食文化。
善于捕捉口味需求的郑兴文,对俄罗斯人的喜好拿捏有道。曾经,他按照齐鲁风味,创作了一道风靡京城的名菜——焦炒肉条,此菜做法新颖,选取精瘦之肉,挂上糊糊,在烹炸之后,外酥里嫩,咸鲜可口,表面呈金黄亮泽之色。这是郑兴文妻子非常喜欢的一道菜,酥嫩的口感让她赞不绝口,只是习惯了俄罗斯酸甜口味,对这咸口还不太适应。为了妻子,郑兴文更改了焦炒肉条的做法,以大火烹饪,将原有滋味以酸甜取代,彻底征服了妻子的味蕾。
当时的道台府,官员们经常会招待俄罗斯的客人,这道改良版的焦炒肉条,也逐渐征服了更多的俄罗斯人。一口下去,酥嫩缠绵,新颖的是,除了色香味,还多了一点声音,“爆”一下,清脆响亮,自然,它也有了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锅爆肉。
一传十,十传百,俄罗斯发“爆”的音不准,慢慢的,锅爆肉就变成了今日的锅包肉。
当锅包肉遇上番茄酱
1910年11月,一次严重的鼠疫在哈尔滨爆发,迅速蔓延东北,在抗击鼠疫的过程中,清政府派出的留洋博士伍连德不顾危险进入疫区,做出了巨大贡献。为表彰伍连德的贡献,清政府在1911年4月在沈阳召开了“万国鼠疫研究会”,而当时的主厨就是郑兴文。
此时此刻,在餐桌之上,岂会少了锅包肉这道与众不同的风味。一日中午,郑兴文特意将锅包肉送上餐桌,而意外的是,由于放置时间过长,这道需要趁热吃的菜已不酥脆,酸甜之味也减了许多。如此疑难,能耐郑兴文何?为了能将锅包肉久放一些也能保持原有的味道,他将“烹汁”改成“溜汁”,并添加了
番茄酱,色泽更加鲜艳,后来此菜一炮走红,成为沈阳各大饭店的龙头。
这就是在东北区域,关于锅包肉口味的南北之争,一百多年,各自保留着独特风格,无分胜负。许这就是生活的趣味,人们可以因为一道菜而爱上一座城,也更会因一座忘不了的城,而不断去寻找藏于记忆中的味道,美食通人心,也大抵如此把。
天南地北是生活,
酸酸甜甜共此生。
你好呀,锅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