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某个周五的晚上,艾朗·罗斯顿回到家,一边听着电话留言,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动作迅速地收拾着行李,没忘了带上头灯、太阳镜和手套,最后把单车也甩上了车顶。艾朗急不可待的心情让他甚至没有认真地听完电话那头老妈和朋友的唠叨,便在夜色朦胧中出发了。
那个让他如此期待的地方,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的科罗拉多大峡谷。随着地平线上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澄明湿润的空气散播开来,峡谷的边缘就像被一支橙红色的画笔流畅地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那橙色的温度逐渐向峡谷深处浸润,直到艾朗的脸庞也被镀上了一片橙红。
艾朗背着包轻快而熟练地在峡谷的裂缝之间跳跃穿梭,最后在一条狭窄漆黑的裂缝间故意地坠落,随即静谧的空气里忽然听得水花四溅和艾朗兴奋的尖叫。原来在那条不知通向深渊何处的裂缝里的自由落体,坠入的是一个大水潭,这里是艾朗的秘密基地。这是电影《127小时》里男主角在峡谷里的一段探险的描写,虽然这部电影的着眼点是在艾朗不幸遇难后展开的一系列震撼人心的自救,但是电影的前半段却深深吸引了我。
同样的水花四溅,是在墨尔本以西八十公里外的一个峡谷地带。一群赤身裸体的小孩正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一个接一个地朝着河沟的深处跳去,河沟两边紧贴着陡峭的山峡,孩子的欢呼声在峡谷上方回旋环绕,让我想起那时艾朗的快乐忘忧。
人类的天性是亲近自然的,如果有一种生活方式能让人听到内心的呼唤,我想那多半都是沉浸在大自然里听到的优美乐章。
清水潺潺地在峡谷里蜿蜒流淌,人们乐于去亲近它,不仅是因为它的声音悦耳动听,而是在落花流水之间能寻觅到一种甜美温馨和率真的情感。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诉说的那样,人们绝非都喜欢车站、酒吧、邮局、礼堂、院校、日杂店、别墅区、赌场等等,虽说大家常在那儿相聚;人们其实更乐意去领略不息的生命脉动。恰似水边的杨柳,必定向有水的方向延伸它的根须一样。
瞧,那哥们儿居然在岩壁上砸起了壁球!顺着岩石上的绳索攀爬过去,就是Lionhead Beach,一个年轻健美的身体正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及腰的河里朝着突立在前方的岩面玩起了投球,每投一次都扎扎实实地砸在岩石上那张看似狮脸的图形上。一旁的收音机里放着摇滚,细沙浅水处倒插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几个少男少女充分地享用着此处阳光沙滩的乐趣。
如果说两腿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使两颗心更加贴近的话,然而,生活在大自然里颇有感受的人,或许产生的纯朴的情感能够弥补人性中的这些缺陷。
在Lionhead Beach用过午餐,消费掉午后的闲暇之后,才开始整条徒步路线中最为艰难的一段。毕竟,在水边的“寻欢作乐”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甜头,有时还需要去舔尝一些苦头,甚至是主动尝试的苦头,才能获得一种无畏且同样美好的体验。
寻着水声越来越大的方向,扒开层层芦苇,匍匐着爬过两条交叉的树干搭起的木桥。水流湍湍地在树干下淌过,又隐没在芦苇丛中。过到河岸的另一边,无法再找到其他路标,也就没有多少游人了,芦苇丛的这一端就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沿着河岸继续往前走到底,戴上备好的手套,深吸一口气,避开松动的岩石,就朝着通往山顶的无路之路开始全力攀爬。很幸运地在山半腰的一棵倾斜的树干上发现了橘色的三角形标志,说明这条无路之路是可以直达山顶的。
当最终像狗一样张嘴揣着气,望着眼前开阔绵长的峡谷,你又会感觉自己的无比渺小。从山顶公路开来的一队攀岩的人马,正在悬崖壁上找位置开始下滑。一个吊床挂在悬崖旁的两棵树梢间,面对着那一览无余的峡谷。此番景象让我想起科罗拉多的“死亡秋千”,建立在一个高达四百米的悬崖上边。秋千还装有气动力系统,速度非常之快,据说可以达到60KM每小时的速度在悬崖上空摇摆,下面就是一条奔流的长河......真想看看是哪些勇猛的人在上边惊声尖叫啊。
墨尔本的这座“科罗拉多”,没有美国大峡谷那般狂野壮丽,但是却能在流水声声中体会梭罗式的隐居哲学,也能在勇往直前的路上挑战高处。有些路,不是走的人少就走不通的,它抵达的地方有时却很绚丽。就如电影《喜马拉雅》里,两位登山者蜷缩在珠峰下的一块岩石上,活着迎来了第二天喜马拉雅的日出,那必定是全世界最壮美,穿透灵魂的曙光,但愿走在路上的我们也能寻找到穿过灵魂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