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尼特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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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班尼特福迪,你可以叫我班尼特,也可以叫我福迪,或者亲切点叫我小班也可以,但请不要叫我罐男高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会这样叫我,我看起来像是和篮球有一丁点关系的人吗?最可气的是,当我给他们一个一个耐心的自我介绍完之后,他们还是那样叫我。

这让我很烦躁,因为我从来都不会篮球,不,应该说我讨厌篮球,确切说我讨厌一切需要奔跑的运动。

正如你所见,我没有双腿。也许曾经有过,但那不是现在。

从我记事开始,我的下半身就是一个罐子。我不知道这个罐子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它是取不下来的,所以我学会了适应。

可能你也同时看到了我手上的家伙,没错,一把比我站直了还要高出一截的大锤。所以伙计,我猜你一定吃过核桃,如果你不想试试当一颗核桃的感觉,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对我的称呼。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继续了。

关于我双腿的记忆,说起来很惭愧,因为有太多时间我的下半身都是一个罐子,所以我对我完整身体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可能在我很小的时候,它们还长在我的身上,但那个时候的事情,谁又能记得清楚呢?

其实相比起双腿,我喜欢这个罐子要多的多。

首先,这个罐子绝对拥有着我所认知的事物中最坚硬的材质。你无法想象我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事情,但那些数不清的磕磕绊绊也没有在这只罐子上留下哪怕一小块擦痕。我已经不再年轻,岁月在我的身上已经开始显露出痕迹,但它仍然像我记忆中那样,光洁如新。

其次,让我悄悄告诉你,我认为在它的内部,有一套完全独立的重力系统。你先别急,当然,我和你一样,对牛顿爵士始终抱有一颗敬佩的心,我对他的棺材板也没有丝毫想法,但事关我亲身的经历,由不得我不信。多少年来,我凭借着它在重力方面独特的功用攀上了无数高峰。你想一想,对于一个没有双腿的人,对于一个有尊严的男人,当他的尊严在任何时候都比别人的矮上起码半个身子时,还有什么,比登上山顶更令他感到激动的呢?

我用手上的锤子向上攀升,我乐于发现一切有坡度的事物,只要一看到,我就不愿错过。我想要登上去,无论是什么,石头,滑梯,水管,只要我看到了,就一定想要到那最高处去看看。

当然过程中有些艰难,我相信对于像你这样的正常人而言这都算得上是疯狂的挑战,在某个时刻,我也会幼稚地盼望手中的锤子能再长一点,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上方的着力点就在眼前,但无论我怎么伸直锤柄,就差那么该死的一点。这让我不得不冒险先把自己顶起来,然后在悬空的那么一丁点时间里飞快地抡锤,希望可以搭上去。你看,其实这套被我们所接受的重力系统也不怎么好用。这很危险,不可否认的,我脚下的立足地往往不那么宽裕,当我顶起自己之后,面对我的,可能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我足够幸运,动作没有变形,锤柄搭上了上方的支点,如果是这样,我就能继续攀登。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我会跌落,当你在我跌落过程中幻想着我会停在中途某处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不断的挑战让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重头再来的感觉。我会停下来休息一下,当然有时候也会难以自禁地把锤子在四周胡乱地挥舞来发泄发泄心中的烦闷。之后我会继续努力,不管路有多难,但始终还是要走过的,如果一次不成功,那就百次千次。

到后来我已经不再确定,我喜欢的到底只是单纯的攀上顶峰,还是喜欢那种不断攻克难关的感觉。

在建筑和障碍之间穿行让我感觉很棒,有时我高兴的时候,还会加大难度,追求在最短的时间登上顶峰,我想只要我跑的足够快,失败就追不上我。

我把我所有的时间都拿来研究攀登这回事了,我仔细地考察每一处地形,我磨练我的肌肉记忆,因为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有一处尖塔,通过那支尖塔,人就能到达外太空。

这对我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我如痴如醉地幻想着到达尖塔的那天,我幻想着在太空中飞行的场面,伙计,没有人能拒绝飞行的体验,我也一样。

当我攀上了很高的地方时,我确定尖塔已经近在咫尺,我感到心中的欣喜感已经像是要爆发一般,只能强行压制住,在攀登的过程中,这种浮躁的情绪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直到我遇到了一条蛇。

一条很长的蛇,我试图向下望,但是却怎么都看不到它的全貌。而现在有两条路摆在我的面前,一条是继续向上,尖塔仿佛就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边。另一条路就是这条蛇,我的理智告诉我蛇不是一个吉利的东西,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它给我带来的诱惑。

所以当我看到岩石上贴着的“Do not ride snake”告示字样之后,我颤抖着双手,将锤头搭上了那条蛇的蛇头。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不提也罢,只是我到达尖塔的计划向后延迟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到达了尖塔,看着它单薄的身影,仿佛支撑着整片天空似的。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我飞快地挥舞锤子,来到了塔尖。整个世界,此刻都躺倒在我脚下,我想一切的努力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不知沉醉了多久的我,终于轻轻将锤头在地上一撑,短暂的悬空之后,我感到所有的引力在一瞬间消失了。我飞起来了。

这种感觉是语言难以描述的奇妙,我把手中的锤子高兴地挥舞,甚至有一个瞬间,我想过痛哭流涕。我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时我连行动都很困难,受尽了嘲笑,活动的范围从未离开过家附近,我还记得那附近有棵大树,而我连那棵树都翻不过去。现在的我长大了,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到达了离家最远的地方。

我看到数不清的星球烟花一般盛开在我周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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