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过半了,天空还没有正儿八经地飘过一场雪,人们疑惑这是冬天吗?就好像快要过年了,还没有听到三五成群的孩子在街头放炮仗一样,只有那天空里响起“爆——爆——”的爆炸声才能拉开过年的序幕似的。久不见雪影儿,我好像也已忘记了雪花的纯白,是怎么样的一种颜色?还有她在天空飘舞的样子,是怎么样的一种姿态?所以,我总是把雪花飘扬的样子与灰暗的雾霾相联系起来,是每天与雾霾见的太频繁了,竟不记得雪花纯洁无瑕的样子,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见惯了天天喂养他的乳母,竟忘记了自己的娘亲,但是,我们没有理由责备这个孩子,倒是该怪他的娘亲没有时间陪伴,无论什么原因,没有雪的冬天就是如此让人伤神。
我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寻找雪花的身影。路两边的梧桐树,一棵紧挨着一棵,分成两排站立在路两旁,它们不情愿这样站立,这儿不是它们的家园,记忆中,从出生那一天起,它们就喜欢阳光雨露,喜欢新鲜空气,喜欢随意地站成一片,相互簇拥着,每天有说有笑,即使,狂风暴雨也不能把它们拆散,它们只会紧紧拥抱着团结在一起,然而,是人类将它们迁徙到这儿,根本就不问一声它们是否愿意,将它们连根拔起,远离故土,被迫来到这儿,连站立的姿势都那样单调乏味,每天只能闭着眼,咬着牙,默默忍受着汽车排出的一股股臭气。
我停下脚步,趴下身体,倾听大树的倾诉,注视着梧桐树身躯上的一道道伤痕,用手抚摸着它沧桑的躯体,它的叶虽然被熏黑飘落,这些梧桐树的躯体却斑斑驳驳,粘着一层让人恶心的灰尘,散发着酸臭的气息,是啊,它们好久都没有洗澡了,梧桐被我抚摸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摇摆着肢体,喘着粗气。所以,我敢断定,梧桐树一定在盼望一场雪。
城市的天空里常常会飘过一股刺鼻的冷风,一片灰黄的浓烟,一团喧嚣的粉尘,一辆辆汽车载着文明的市民,在马路上穿梭,每天重复着熟悉的线路,它们的生命是人类给的,只能抱着一颗感恩的心,任凭人类的指挥驾驭,车轮在努力啃食着冷冰冰的马路,嘴巴里发出了“呜噜呜噜"的悲鸣声,可惜柏油路太硬嚼不动,气得它肚子咕咕地直胀气,从车尾的屁股里喷射出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我嗅着这股刺鼻的气味,加快了走路的脚步,踩得马路沿子上的水泥砖直叫喊疼,我实在是无心的,我想,如果脚下铺上丁一层厚厚的雪,一步一步地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就像大地欢呼的喝彩声,那么,我就不会内疚,而是在那层雪上舞蹈,歌唱,汽车也不会那么辛苦,就会和人一样的待遇,不用载着人类出门,静静地待在家里,享受着孤独,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不用再去啃食柏油马路。所以,我敢断定,汽车也在盼望一场雪。
我仍然脚踏着水泥花砖,漫无目地地走着。公园里,广场上,树木只剩下枝杈,在冷风在摇摆,在树下的草坪和花圃里,那是大地唯一裸露着一片肌肤,上面铺盖了一片片枯萎的花草,就像在包扎着受伤痛的躯体,虽然大地痛得奄奄一息,还得让这些枯死的花草掩饰病痛,比起那些被城市的柏油马路和钢筋水泥所封闭坏死的地方,这儿已经是它最值得炫耀的区域了。
若是有一场大雪来了,铺满大地,全方位地覆盖这个城市,把柏油马路覆盖上,把水泥楼房覆盖上,把水泥地面和大理石地面也覆盖上,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大地会笑着睡去,然后梦回百万年以前,大地的身体上还没有人类这一物种时,那时的土地才是最自由的最干净的!所以,我也敢断定,大地也在盼望一场雪。
盼望已久的一场雪终于还是来了,在一个阴沉沉的黎明到来,夜色还没有褪去,雪就选择了这样的时刻,默默地,谁也没有告诉一声就来了。我不知道是梧桐树盼来的,是汽车盼来的,还是大地盼来的?也许,都不是,是我们自己太多情了,只不过是雪想念我们太久了,它自己愿意来的。它不吱一声,为梧桐树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为汽车盖好了厚厚的棉被,为大地掩埋了疮痍的病体。
一场雪的到来,这才让我们想起,轻轻地问一句,雪啊,你是否愿意光临人类的大地?它没有回答,沉默一直是雪的性情脾气。我不禁叹息了一声,慢慢地打开了心中的记忆:雪的颜色是白色的,是那种让人沉静的白色;雪飘扬的姿态是沉静的,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飘进梦里的姿态。
作者简介:
姜波,1978年生人,济宁邹城人。现在乡镇中学任教,工作之余爱好读书,喜好文学,常将生活中的体验与感悟写成文字,亦有多篇散文作品刊登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