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我在新密老城负笈求学,尽管囊中羞涩,偶尔也出来打打牙祭。说是打牙祭,也就是吃碗面条而已。
在老城西街王老头小面店,叫上一碗面,就算改善伙食了。
记得那时,面馆里只有王老头和给他打下手的儿子两个人,店里只卖面条,还只卖汤面;要点菜,那是没有的。真是“纯粹”到家了!
王老头,很有个性,人家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他不理这一套。说话难听,脾气倔强,表情总是阴天,不记得他笑过。父子关系紧张,老头动辄训斥儿子。尽管王老头脾气不待见人,脸色难看,但他手艺好,面条做得好,货过得硬,价格便宜,生意不错。
当时街上,也有不少饭店,花色品种多样,也很红火,似乎不少家都比王老头的生意兴隆。但如今皆“陶令不知何处去”了!面馆唯有“老头面”硕果仅存!
如今王老头已退居幕后,王老头的儿子掌勺。门面还是老地方,但似已扩展。店里也不只王老头父子两个,还有服务员数人。午饭时分,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很是热闹。令我惊诧。
我没想到过了“三十多年”,王老头的面馆,不但没有淘汰,还风生水起了!
我和几个同学,要了酥肉、肘子、凉拌黄瓜、腐竹木耳银耳混烧四个小菜,另点了饮料“消时乐”,边吃边聊。
不一会儿,老头面做好端上,挑起几根品尝,立马吃出了当年的味道,特别是汤面里的绿豆芽的味道,味蕾的记忆一下子让时光穿越到了三十多年前,我觉得这就是三十多年前的王老头做的面,二世老板——王老头的儿子传承得真好!
几十年来,在别处还真没吃到过这种有“小时候味道”的面条。
这老头面,没什么神奇,不但不神奇,还很普通。
其实,就是我们中原人说的汤面条,或者叫钳锅面。
先用油盐葱花姜蒜把菜炒一下,可以炒肉丝,可以炒鸡蛋,可以炒鸡蛋西红柿,可以炒红豆腐条,然后添上水,水沸后下面条,煮面条的过程中,可以再加点青菜或豆芽,煮熟即食。
这种面可以叫肉丝面、鸡蛋面、西红柿鸡蛋面、红豆腐条面,统称——汤面条或炝锅面。
这种面条,做法简单,在中原家家都会做。但不知为什么那王老头做出来的汤面就好吃,让人喜欢?要不他怎么就想起开店呢?他对他的面条手艺大概还是有三分自信的吧?
当年我们在王老头那个逼仄昏暗的小面馆里,只能吃素汤面。想吃肉丝面也吃不起;实际上王老头也非常了解当时老百姓的消费水平,也只做素汤面,要肉丝面还没有呢!这是他王“老头面”面馆的特色,只供应当时相比较更低级的消费人群。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普普通通的一碗汤面,居然卖了三十年(实际上已超过三十年了)。
老子卖了,老王的儿子接着卖,传到了“老头面”二世,这家传可以比肩秦始皇了,秦始皇也只是传到二世就式微了。
但今天去吃“老头面”,看那阵势,传到三世四世没一点问题。店子已有了一个正式的脍炙人口富于诗意的名字——“小红门老头面”。
名字起得真好,其实所谓小红门,也就是木门刷了红漆,这名字起得可谓是点石成金。
店,到了王老头儿子的手里,真是继往开来,发扬光大,踵事增华了。
店面扩大不小,店里也显得亮堂多了。如今不但有面,也有菜肴、酒水,完全是一个饭店了,老头面倒成了点缀。不过,要是到了“小红门老头面”,不吃上一碗正宗地道的王老头面那真是一个遗憾!
王老头的儿子——二世老板,也比他老子灵光多了,很逗。
这不,面端上来了两碗,先端给谁呢,五个人呢,我那三个同学,王老板很熟悉,我去吃饭带了一个人,他就说先端给这两个客人吧(我和我带去的朋友,他不认识,他就说我们是客人),说得我们都笑了。
现在人们吃饭,有两点最能抓住人心,最能吸引人:
一、新鲜,没吃过,想品尝;
二、怀旧,过去吃过,印象深刻,过去了多少年,还念念不忘。
求新鲜的,一对上胃口,还可能再去;怀旧的,本来就对胃口,一旦寻到,去了一定还会再去。所以,饭店打怀旧的牌子相对更可靠些。不过,这“旧”——老传统、老味道,可得传承好,传正宗!
“老头面”这二世老板就继承得很地道、正宗!
我看王老头的儿子,就抓住了“怀旧”这个关键点,还能与时俱进,增加菜肴,扩大门面;客人要是多了,街北面的店坐不下,街对面还有房间可以坐。人们在这里,可以只吃面条,也可以喝酒点菜,边吃边聊。
二代王老板,也显得很正规,一身厨师行头,白帽子,白上衣,像模像样,这都是改进创新。
看来什么事情,要持续发展,不与时俱进,不进行改进,只抱残守缺,是持续不下去的。
一碗极其普通的“老头面”,能红火三十多年,当然自有因缘。
任世间繁华如锦,你若归来,我依然还在;你若归来,我依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