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母亲在家蒸馒头,和面时母亲过来想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弄了许久竟然扎不住。我和母亲都会意地笑了。
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帮我扎头发。
小时候因为母亲忙没时间帮我打理头发,我一直留着短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挺羡慕别的女孩能留着一头长发,羡慕她们的妈妈能经常帮着她们扎辫子,羡慕她们辫子上面可以别上蝴蝶结发夹。
我的短发不用花时间去打理,起床后两手抓一抓就好了。母亲管它叫“清汤挂面”。
我头顶“清汤挂面”度过了童年。在这几年里我有过无数次留长发的想法和要求,可每次都躲不过母亲锋利的剪刀。头发还没来得及长到肩,剪刀就来侍候了。我只能躲,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想在哭闹中下手的母亲只好趁我熟睡时剪发,躺着剪的头发能好看吗?醒来后一照镜子还是一场哭闹。母亲总安慰说:“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就好了。”可好不了多久,又被剪成不好了。
说好是剪齐耳短发,经常是被剪成短到露出两边整双耳朵,像顶着一黑锅盖。顶着黑锅盖的我羞于出门,出门时头老低着只看自己的脚,不与任何人打招呼。黑锅盖让我如过街老鼠。我两只小手不时地拉扯耳朵两边的头发,好像果真能被拉长似的。我好长时间都盼着自己的头发能像豆芽般生长。
比我大几岁的姐姐留着齐腰长发。她的两条乌黑粗长的辫子在细细腰间甩动跳跃,能让人把眼看直。我问母亲:“姐姐为什么可以留长发?”母亲说:“姐姐长大了,可以自己扎辫子,你长大了也可以。”我盼着长大。
直到有天和姐姐狠狠打了一架,才发现留长发我真的伤不起。
我家兄弟姐妹多,小时候打架是常有的事。打架规矩都是大的让着小的,小的欺负大的。打架挨父母批评的永远是大的。
那天不知为何我和姐姐打起来了。开始我追着她打,追急了她反过头来真打我了,我哪是她对手呀!见势不妙,我就蹲在地上假装嚎啕大哭起来。姐姐见了心软,也怕了,走过来低头安慰我。我偷偷瞄见她垂下来的长辫子,心想着机会来了。趁姐姐不注意我一把抓着她的辫子用力猛踩在脚底下。姐姐使出全身力气也动弹不了,只能乖乖地低着头,翘着屁股任由我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姐姐被我打哭了,还挨了母亲的骂。从那以后我再没跟母亲吵着要留长发,即使顶着黑锅盖也兴高采烈。小小年纪的我懂得难看总比挨打强。
直到读高中时,我才告别“清汤挂面”留起了长发。在此之前我偶尔还会和哥哥,弟弟或姐姐打架,也和同学打着玩。我为了不被人抓着小辫子挨打,一直“清汤挂面”的清纯样。
现在我也有了一头如姐姐般的齐腰长发。只是没有扎成辫子,电成了大波浪散落下来,听说可以增加女人味,听说男人喜欢女人长发,听说可以卷发直发任意变换,听说没钱时可以剪一段去换钱花,听说可以说明头发长见识不一定就短……
长发不止为君留 ,散发无需待君束。只因刚才老母亲为我扎发时让我想起来了这些陈年旧事,这些旧事一直温暖着我。
有时候我很怀念那“清汤挂面”时的清纯样,怀念年少时可以无所顾忌,打完架又可以和好如初的兄弟和姐姐,怀念母亲为我扎长发那一瞬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