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汪星人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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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应该是地球最真诚的原住民。它赤忱地热爱着古老的乡土,喜欢在将它淹没的草丛或田地里穿行,钟情于四季分明的原野,眷恋着给以它食物和友情的自然。它自由自在地散步、约会、奔跑,对着月牙儿大声朗诵,追逐滚过大地的风,亲吻飘落的叶,痴痴地凝望清洁河水里自己的倒影。

汪是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动起来搅拌风月,静起来像禅定一般深刻。

汪趴在低矮的草地上,它刚刚用唇吻嗅尽了混杂着泥土的生机勃勃的清香,顺势打了几个滚,毛发上沾着几根草渣。

不是累了,是皮毛和草儿摩擦的时候得到某种神秘的讯息,汪想静一静。

汪的前方,不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而在山峦的上方,是渐渐亮开的苍穹。苍穹之上,驻足着跟此刻的汪一样安静的云。在云影的左上空,一弯月亮明朗地现出括弧状的轮廓。也许还有无尽的星群,此刻都在等待着出场。而它们也无需出场,它们一直都在,只是隐逸于无穷的空间。

汪趴在低矮的草地上,小小的头颅微微昂着,脊背笔直而有力。它眼睛里呈现的天地万物和苍穹宇宙,分担着它被欺凌的委屈,缺乏食物的饥饿。汪感到一种细微却很深的温暖,在它的头顶,还存在着值得凝望值得感念的这一切,辽阔而永恒。

汪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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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轰鸣的机器把原野碾过,林立的钢筋水泥把天空分隔,汪的命运就十分惨淡和尴尬。汪不识字,没文化,不会造假,不像人,可以躲到田园诗里养一会儿神,寻到乡土传说中吸一点儿氧,走在伪建的古村古庙古镇里麻痹自己。

汪没有这些花样来补偿自己被剥夺的生活,它失去了昨日时光里的一切,得到一根冰冷的锁链。

汪的表情开始恍惚,眼神开始迷茫。

汪抬起沮丧的头,像过去那样看看远方,看看来来去去的云彩。可汪还是从中看到了熟悉的讯息,天意高深,新的希望在准备着,在酝酿着。

汪成为人的朋友,做着细化的各种分工,帮助人的无奈,填补人的无能。

汪有时很幸运,可以得到特制的食物,可以跑到柔软的沙发甚至是床上睡觉。天气炎热,可以吃一大盆的冰西瓜,寒冬来临,可以穿上温暖的衣服。它在人的怀抱里撒欢,得到亲吻。它有自己的名字,听到熟悉的呼唤,不管是正在追逐一只蝴蝶还是正在嗅一枚落叶,它都会跑回来蹲在主人的脚下。它可以调皮,用破坏来发泄自己无穷的精力,可它也总是可以得到原谅。

汪和人相处久了,产生了诸如依赖、忠诚的情感。人和汪相处久了,情感产生迁移。汪因其忠诚、温顺、天真、感恩、念旧,这些在现代人群中日渐稀缺的情感和品质,成为了人深挚的情感诉求所给予的对象。

汪补偿了人内心情感营养的匮乏,又或释放了人封存的优质人性的力量。

汪趴在高高的阳台上,皮毛被梳理的很清洁很整齐。汪吃饱了,脚边放着一碗干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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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钟情的浪漫事物并没有完全沦陷和终结,人工的草坪还是那样柔软,只是感受不到肆意生长的茅草在皮肤上划过的痒痒的感觉。人造的小树林里还能找到想飞的幼鸟,只是不能一直追它追到看不见的远方。被分割的天空也会有棉花糖似的云,也有月的阴晴圆缺。

汪趴在高高的阳台上,小小的头颅耷拉着,下巴搁在一只弯曲的前爪上。栏杆外面的世界分担了它被骂奴性的误解,被遗弃被易主的忧患。汪想睡觉了,警觉了一整天的神经颇有些疲软。

汪与人结成了不平等的同盟,它的忠诚,是随缘惜缘的汪世界的宗教信仰。人在驯化汪的过程中,也给以了汪人世的爱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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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是这个地球忠实的原住民,它和大自然与生俱来的和谐,让它可以寄人篱下,但用忠诚和天真赚走了人的情义,所以从不虚无颓废。汪在一厢情愿的坚持下,获得了活下去的成就感和意义。

汪的美德被人深度诠释,其实是人代替汪理解了自己的那份情怀,那份被匆忙、焦虑、多疑、善变、功利所蒙蔽的情怀。汪给以人一个机会,一个自己理解自己,自己认领自己,自己安顿自己,自己慰藉自己的机会。

如果说汪被人驯化是汪和人之间的一个博弈,那么,人,必定是那个输家。

--谨以此随笔献给我家汪:李布丁和李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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