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师江红梅左手操着那根新教鞭,右手拿着秦洲的考试试卷,啪得一声拍在学校粗制滥造的课桌上,周围猛得被带起一阵风,唾沫横飞地河东狮吼起来:“秦洲你挺牛啊,填空题填ABC?学校那倒十的光荣榜有你多少回?您老打算什么时候撤退啊——”
秦洲庆幸自己没有同桌,否则早被这一惊一乍的物理老师吓出心脏病。秦洲从小挨惯爸爸动辄的辱骂,甚至家暴,脑子自动屏蔽物理老师拐弯抹角的小儿科讥讽,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教室里气氛严肃而沉默,不是因为这个班是什么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八卦事的重点班,而是因为正被物理老师耳提面命的秦洲,是八中的校霸级人物。若是说还有些什么捎带脚的原因,就是二班又没什么悬念地考了全科年级倒一,甚至连寒窗苦读的班长,物理也才刚及格,全体同学都生怕涨红一张圆脸的江红梅气愤过度,当场晕过去,酿什么人命案子。
江红梅指着秦洲的手剧烈地颤抖,猛吸一口气,再提高几十分贝:“中午放学给我到办公室来!我和你爸谈谈!”说完,江红梅捂着胸口,一边瞪着秦洲,一边像跑完全马似的喘着。
秦洲在心里白她一眼,伏在桌上,把后脑勺展示给气急败坏的江红梅看。江红梅在秦洲课桌旁又嘀咕几句,接着激情满满地去上她根本没有几个人听的物理课。
往日秦洲在上如同说天书一般的物理课总会睡得很香,今日却一反常态地迟迟无法入睡。秦洲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父亲秦旭栋的满身酒气与腌臜话语。
下课铃在江红梅恋恋不舍、激情澎湃的讲课声中不合时宜地响起,秦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第一次在江红梅的物理课上保持清醒的状态。
同学们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食堂,与新入学的朝气蓬勃、放学准时的学弟学妹们抢饭吃,只有铁子薛进跨过两大组,过来锤了锤秦洲的肩膀,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秦洲:“洲哥,好运,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洲一把推开薛进在肩膀上作乱的手,自鼻子没好气地哼出一声:“进哥,我打赌今天你抢不到饭。”
薛进夸张地仰天长笑三声,学着江红梅的样子凑到秦洲耳朵边上大声说道:“洲哥,你要是能全胳膊全腿地从那灭绝师太办公室走出来,爷请你吃小浣熊干脆面。”
秦洲双手往裤袋里面一插,一副标准的痞子模样,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连个正眼都没施舍给薛进。
被薛进这么一耽搁,到江红梅的办公室之时,已经能从半掩着的门外听到江红梅独居代表性的大嗓门,与父亲秦旭栋说话时因为醉酒而不时打出的响亮酒嗝,秦洲在推门进去前犹豫一瞬,向如来耶稣杨超越虔诚地拜了一拜,希望这足以掀了屋顶的喧哗声,只是因为隔音效果太差。
教书整整二十年的江红梅,以老师的职业素养,第一时间敏感地察觉到细微的推门声,将手中精致的茶盏“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激动地走起来,以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大义凛然喝道:“秦洲啊秦洲!你想想你该怎么办啊!不只是我啊!哪个老师见你不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