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闻到一阵刺鼻的焦糊味,我忙从沙发里起身,摘下老花镜往厨房跑,儿子也从房间探出头:“爸,什么东西糊啦?”
没顾上回答,我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灶具上空空如也,洗好的锅安然放在一旁,正在解冻的筒子骨还泡在水池里。我一拍脑袋:“真老了!骨头还没下锅呢!”“那是什么糊了?味道怎么更浓了!”我回头一看,儿子已经立在了厨房门口,疑惑的看着我。
愣了几秒,眼前的烟道让我想起楼下的老陈。
老陈家的伙食,基本都是通过这条烟道告诉我的,她炖五花肉的时候,我会站在厨房多吸几口气香腻;她炒青椒肉丝的时候,我也得跟着连打几个喷嚏,闻也不是白闻的,过会儿,和那烟道里般配的菜肴就被她端上楼了,她说,一个人吃不完,也分我一半儿。她跟我一样,除了一月儿子来陪两天吃吃饭,其他时间都独居。好在,我们有戏友节目,一礼拜三次的戏友聚会是我们笑的最多的时候,她这几嗓子是这帮票友中的专业选手,也只有我的二胡能充当她的伴奏。
“八成是你陈姨家,快下楼!”儿子应声推门,我们几步跑下楼。
儿子手掌拍在老陈家防盗门上:“陈姨、陈姨,快开门!”
没有动静。
“老陈?老陈在家吗?”见儿子的叫门没有回应,我站在一侧,开始不停的摁门铃,红色的小按钮把我的焦急一次次传递进去,门却丝毫没有要被打开的意思。
“她是不是犯低血糖晕倒了?”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自从和她搭档,每场票友聚会上,叫好声不断,掌声连连,后来我们的节目成了压轴,演出时间一般临近晚餐,我才发现了她低血糖的老毛病。打那以后,我包里常多带一瓶甜饮料或几颗糖,给她备着。
“你陈姨有低血糖,怕是晕倒了,不行就电话喊人撬锁吧!”我抓着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回去打电话。“低血糖?”儿子的神色突然狡黠了:“爸,怪不得你突然爱买糖了,我小时候,你可是不吃甜口的。”“行了都啥时候了,还拿你爸开玩笑!”我脸上一阵发烧,又往楼上推他一把,糊味更浓了,呛人的充斥着楼道。
单元楼门吱呀一声,一串很急的脚步声奔进,老陈的儿子出现在我面前,边掏钥匙边说:“是王叔啊!我妈在后面呢,一个劲的催我回家看火,还真给她说着了。炖的啤酒鸭闻着真糊了,怪我了,不该这个点怂恿她去报啥老年大学。”
“老年大学?老陈要去老年大学了?”我心里咯噔一声,刚看到老陈儿子后稍安的心又忽的悬了起来。
“哎,我看同事都把父母送进老年大学了,说里面课程安排的不少,挺丰富。就想让我妈也去试试,也过个充实的晚年嘛!谁想她一直不愿意去,说唱戏挺好!您说唱戏一礼拜才几次啊?其他时间就发呆吗?刚听说那边有个汇演,想着我妈爱热闹,就带她去看了,顺便哄着她报个名。谁想她一路念叨着啤酒鸭,到那边就看了几分钟就死活不肯看了,说啤酒鸭要糊了,还得分给王叔一半儿呢……”老陈儿子说着,打开门飞奔到了厨房。
“老王!”老陈出现了,扶着墙直喘,左脚跨在楼道上,右脚还没迈上来。“你别听我儿子乱说,我呀,才不去什么老年大学,这样挺好、挺好。”
“唔,挺好挺好……你这也太危险了,开着火人出去了,下回注意啊!”我咳嗽一声,慢慢踱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