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赫德尔太太已成泪人。她不记得适才她听见了什么话,她又说了什么,她完全忘了自己签字的协议上有什么内容——也许她丈夫知道,但她不愿去问了。她紧紧攥着丈夫的手,使她能在氤氲的泪眼中前行。
她是怎么到家的?她不知道。也许是出租车,谁知道呢?一路上,赫德尔太太没有听见公交的喧闹嘈杂。不过,她心里全都是苏珊,哪还会去注意嘈杂呢?
噢,苏珊,年仅十八,就香消玉殒了!该死的酒驾司机特纳尔,夺走了赫德尔太太的宝贝心肝啊。
“安,我们得谈谈。”赫德尔先生对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赫德尔太太说。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啜泣。
“安,”赫德尔先生和气地说,他似乎很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惩罚他,那个特努尔,或不管叫什么?”
“无期徒刑,”赫德尔太太轻轻说,“我们据理力争。”
“不,安。你知道,他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我们这样做是毁了他的一生。”
“他也毁了苏珊的一生!或许还有我们的。”
“这不是我们毁掉他一生的理由。”
“那就赔钱,即使苏珊生命无价。”
“行。我们索赔多少?”
“越多越好。”
“多到他无法承受,就此沉沦?”
“那你觉得?”
“我们要拯救他。我们要天价赔偿,他一还清,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罪孽,不能让他这样想。我们一周让他寄给我们一张小额支票,写苏珊的名字,然后他就会永远记住,他带给我们的伤痛,这足以让他忏悔了。”
“一直到我们到苏珊那里去?”
“放过他吧,苏珊带给我们快乐十八年,我们让他受苦十八年。”
长久的沉默。
赫德尔先生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的妻子。赫德尔太太背过脸去。
“嗯,好吧。”说着,赫德尔太太扑进丈夫怀里,又开始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