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一生博通群学,融会诸宗,最后于佛教情有独钟。
金陵听法
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谭嗣同于京城结识了吴雁舟、夏曾佑、吴季清等人,倾心于佛学;同年夏,在南京认识清朝末年著名佛教居士杨文会,从杨文会学佛。
“吴雁舟先生嘉瑞为余学佛第一导师,杨仁山先生为第二导师,乃大会于金陵,说甚深微妙之义,得未曾有。”
- 《金陵听说法》
而为上首普观察,承佛威神说偈言。
一任法田卖人子,独从性海救灵魂。
纲伦惨以喀私德,法令盛于巴力门。
大地山河今领取,庵摩罗果掌中论。
杨仁山(1837年-1911年),名文会,字仁山,安徽石埭(今安徽池州石台)人。创立金陵刻经处、祇洹精舍(中国第一所现代化的佛学教育机构),被尊称为“近代中国佛教复兴之父”。
杨仁山出身官宦世家。其父杨朴庵,与曾国藩是同年的进士,但是杨自小不喜欢举业,太平天国之乱时,曾襄助曾国藩办理军粮事务,精于工程事业,但不愿为官,曾国藩、李鸿章“咸以国士目之”,后服职于江宁筹防局。亦曾受聘曾纪泽幕府,随曾纪泽出使欧洲,随刘芝田出使英法。同治年间,杨仁山移居杭州时,曾想娶一名杭州女子为妻,但受到母亲及正室的反对,只同意让他纳为妾,遂作罢。经此事后,杨终日闷闷不乐,在杭州书店中见到《大乘起信论》,大为激赏,从此嗜读佛教经典,开始他的佛教事业。
虽然跟从杨文会学习的时间不长,总计不过一年有余,但是深刻地影响了谭嗣同的精神世界。他有段时间就住在金陵刻经处勤学苦修,“于是重发大愿,昼夜精持佛咒,少不间断”。杨仁山的核心思想在于对于佛教圆融精神的把握,对于净土宗、华严宗和唯识宗三者都加以强调, 谭嗣同后来“成一家之言” —— 将华严、唯识二宗的佛学思想融入了《仁学》的理论框架,体现了极高的造诣。
救众生外无佛法
千百年来以来,号称大乘的中国佛教,其实深锁于围墙之内、象牙塔中,多落于清谈、空谈,大众眼中是一种出世、消极、与社会脱离的形象。天下处于“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严峻时刻,内忧外患,黎民苍生流离失所,佛陀的“慈悲”、“众生平等”,大乘的救度众生,体现在哪些佛教徒身上呢?。举目所望,诚令人大失所望。谭嗣同认为佛教积极入世、普渡众生的精神与“孔孟救世之深心”是一致的,决心以佛法世法、经世致用,“救人之外无事功,即度众生之外无佛法”。
“佛说以无畏为主,已成德者名大无畏,教人也名施无畏,而无畏之源出于慈悲,故为度一切众生故,无不活畏,无恶名畏,无死畏,无地狱恶道畏,乃至无大众威德畏,盖仁之至矣。”——写给欧阳中鹄的信
“我之一身,何可私之有? 何可爱之有?既可无私,既可无爱,则毋宁舍其身以为众生之牺牲,以行吾心之所安。” —— 《仁学·自叙》
正是在这种精神的指引之下,谭嗣同会最终选择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为社会革命而慷慨就义,可以说是为了实践其舍身救世的大无畏精神而得偿所愿。“善学佛者,未有不震动奋勇而雄强刚猛者也”。大乘佛法走出围墙,在人间重现其刚健雄猛的精神,佛教在整个中国近代的面貌为之一变。
“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谭嗣同就义十三年后,统治中国近三百年的王朝,沿用近二千年的帝国体制,轰然崩塌。
“排除生死,旁若无人,布衣麻鞋,径行独往,上无政党猥贱之操,下无懦夫奋矜之气。” —— 章太炎 《答铁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