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就这样远远地热乎着?

夜空里传来孩子凄厉的“哭救”声,感觉异样,便冲出去,原来是隔壁夫妻打架,机灵的孩子在用哭声求援,因为看到我们出现,她便立即止哭,转身进屋去了。


妻子仍在劝说,我走到小区里的空地。高耸的建筑摆出黝黑的身躯,零散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射出来,小区沉浸在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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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里几十户,几百户的住家,如果摊开来,铺成各有篱笆的庭院,一定是人烟繁盛的村庄了吧,但现在叠起来,架在像集装箱一样,开了口子的高楼里,哪怕是近在咫尺的邻居,十年、几十年也可能只是点头之交,姓甚名谁,可能都模糊,真可谓近前菜香可闻,老死不相往来,人心的距离大到无边。


是建筑的格局将人们拉开了距离吗?但真的化楼为院,远近邻里们就会无拘走动,热情交往吗?

或许是时代真的变化了吧,人们的隐私意识被唤醒,自立的能力变得强大,情感的支持已经不再需要社会群体的外援了。又或许是人们都修炼到一个淡定的层级,无需在“存在感”上劳精费神,人类已经进步到云淡风轻的境界了?

但世界的另一个侧面将以上的分析砸得瓦砾遍地,这个侧面就是热闹非凡,风光无限的微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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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兴起的微信仅从参与人数就可以看出其火热程度,据统计,中国有6亿多人玩微信,如果将每日看微信的次数加入,不知有多少亿。微信里最热闹的是朋友圈、微信群,简直将世界变了天地。以我而言,最大的发现是彻底推翻了自己以往对人心的揣测,原来以为人们的精神世界已经高歌猛进,现在知道,不仅停滞不前,而且情况还危急,同胞正在脆弱孤寂之中。


于是“晒事纷繁”。晒食物,包括将要吃的,和已经吃剩下的。晒照片,包括美图“秀秀过”的人像照,风景照,以及各种行迹照。晒猛料,包括惊人的新闻,吓人的事件,且常要提醒“很快要删”。晒雅致,摆一Pose, 拍一湖柳,写上一两句特文艺,或特大师的文字。晒作品,包括写的,画的,做的,种的。总之,凡此种种,无不在告诉世人,我很忙,很充实,很快乐,很富有,很文化,也很无所谓。一句话:“美的要死!”


于是“看晒事”。大江南北,城乡处处,高楼矮院,客厅厨房,男女老少,工农商学,一律低头,无数次的看晒事的回应,甘苦忧喜,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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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群里的聊天,真是做到了“早问候,晚问安”,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是认识的,或似乎认识的,一通都有“想死你”的思念,“恨死你”的熟络,以及“爱死你”的欣赏。

为什么同是一群,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会是决然不同的两个模样呢?恐怕这要极有造诣的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才能说得清楚,我作为微信里的普通一个,借着一点摇摇晃晃的知识和自我的体会,在两个世界的“冷暖气流交锋”中,看到的是同胞的“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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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差异的凸显,自我意识的觉醒,将人们的心理平衡打破,自尊心和虚荣心急剧上涨,现实世界出现了防护性疏离,随之而来的是疏离所致的落寞,包括显贵的落寞和凡人的落寞;社会存在和自我实现的心理需求像堵在围堰里的洪水,急需找到释放的豁口,微信的适时降临,给人们郁结的心理开出了一块奔泄的天地。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们就可以尝试着对纷繁的世相做出解释。


为什么“晒事纷繁”?“晒”这个词用得的极妙,将欲望和心愿摊开来,暴露在阳光底下,供人们观看或观赏。因为被平凡者疏离,成功者缺了掌声,少了陪衬,产生了“养在深闺人未知”的寂寞,所以要晒;因为不被成功者待见,成功的梦想又不断的嗞嗞作响,产生了焦虑的落寞,所以要晒。而微信慈怀,提供了编辑的便利,制造了剪辑的幻象,恰恰满足了人们表现的心理——从微信里看,“好像所有的人都活的不错哟”,微友们的感叹正说明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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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群聊火热?“村里开会了!”这张在聊天群里常出现的动态图片,透着谐趣,更生动地反映了人们急于交流的需要——群聊,是对现实世界以人为墙、以邻为壑的弥补,人终究是群居的动物,其社会属性是希望沟通和交流的,矛盾的是,现在的人们,一边揣着交往的火,一边又被傲慢与自卑,或防范与敏感所致的铠甲包裹,处于一种难受的“困境”之中——去虚拟的群里吧,虽是面对真人,但毕竟隔着网络的面纱,远我的时空,想聊即有呼应,独坐也有人群,显摆就有旁听,“爱你”也看不到眼睛,真是消寂,倾吐的好地方。


但虚拟世界里的人群毕竟是现实世界里的真人,真实的面貌便不可能不反映出来,于是出现两种很有意思的现象,一是微信里“点赞”的人多,批评、反对的人几乎绝迹。真要叹服那些发明微信的人,一个理科的头脑竟然装了文科的思维,洞悉了现实世界人们喜欢赞扬,逆反批评的心理,只是希望那些被点赞的人不要陷于赞扬的云雾,忘乎所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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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意思的是“点赞”的冷暖反差现象,搅得的一些人百思不解,极端的还走向了“反目为仇”。既是“朋友圈”,不是亲人,就是友人,至少是关系亲密的人或熟识的人,既然微信只有点赞的功能和点赞的“规则”,照理,我晒了,你就应该赞(其实就是一个图标)。你既然嫌动指头累,你为什么频频要给其他的人赞?你是不在乎我,还是故意不在乎我?虚拟世界外的现实世界里,一片纠结和愤懑。其实,这不过是虚拟世界不小心将现实世界显了真相,放大了亲疏,暴露了类群,  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谓“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现实江河的淘沥和流淌才是真实、有益,值得我们去关注的。何况,有些点赞不见得是真赞,当不得真的。


我们还是应该关心现实世界的温度和生态,毕竟,这才是我们呼吸和成长的真实土地。


微信的发明,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福利,寂寞之时,聊可有伴,思念之时,银河无碍,援助之时,一键通达,得意之时,广告即成,等等这些,我们是要真心感谢的,但不能偏执于虚拟世界里的亲热和睦,在现实生活中却冷漠疏离。


我的愿望:交流,你就开口;亲热,你就相拥;真诚,你就卸甲。真幻对冲的人生,是人格撕裂的人生,无论对自己的心态,还是社会的生态,都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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