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要提及2020年的开始,因为一切都从年头开始。其实也不是一切从年头开始,是很想从年头写起,这样有始有终。
2.
老家有一只橘色的老猫,不爱动,就爱晒太阳,跟我一样。可是老猫没人催促它动位置,我却得起来活动活动,去去厨房,逛逛麦地,挖挖野菜,而后继续回去找老猫,因为它在阳光的位置。这时候电话来了,调至静音,继续窝着晒太阳,没风,阳光亲吻睫毛,射透心脏,窗沿是裁缝,将阳光一裁为二,我和老猫窝在阳光的一侧,另一侧堆着还没化干净的雪。
我抬手在阳光的一侧写了一句话“一束光照进黑暗,于是这束光便有了罪”。并把这句话说给了电话那一侧的人,我不应该不知好歹,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的冷漠,求她可以放过我。而后电话关机,这时太阳已经照不进了屋内,老猫也跑了,我去找老猫,可惜它已经跑到了树上,追逐阳光去了,我没本事上树,于是打开了电暖器,没一会,夕阳西下,老猫晃着身体卧在我的另一侧,我自觉留了这个位置,它是我的老友。它不会说话,我却对它说了很多,欺负它不会还嘴,而且我还拔了它的胡子。它是真懒,我是真难受。爷爷说老猫年纪大了,我摸着它的脑袋,你十几岁就是老猫,我二十好几还是个孩子,连过狠的话都难说出口,不知道哪个好一些。
3.
深夜依旧无法入睡,于是写了信,我帮过你,温柔待过你,只是不爱你,至于其他我都不要,你换其他人喜欢,放过我。清晨收到回信,我在18楼楼顶。我决定好不联系,可是承担不起一个人的生死,于是电话过去求她别跳楼做傻事,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我总有处理不好的关系,贪财好色还怕死。最后对方没有跳楼,而是对我进行谩骂指责,说自己才不会轻生,这些不过是借口。想要找到我,她说有很多办法,我挂了电话,终究我摆脱不了噩梦,于是梦魇缠身,难逃。
逃不过去,那就躲,躲于身后,躲于梦境,躲于老猫老友的身边,晒太阳去,那里阳光普照,太阳最为公平。
我问老猫,光有罪吗?老猫呼呼的声音从嘴里传了出来,它睡着了。大概其也不愿理我,于是我又拔了它一根胡子,它抬了下眼皮,我扭过脸去不看它,哼哧了一下又睡了过去。我把它抱在怀里,摸着它的皮毛——小气鬼,不就拔了你几根胡子,你又不用抓老鼠了。
母亲这时候过来,笑着问我,要吃点什么?我回答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母亲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额头上的几根白发藏了藏,说,没事出去转转别老坐着。我只好把老猫放在凳子上,朝麦田走去,那里空旷,有风。
4.
站在小山头,叹一口气,这要是北京城,那该多好,脚下绝不是黄土地,是黄金。现在我就不是在这里直抒胸臆了,而是用穆儒丐老先生在《北京1912》的话,“现在当议员的,有两件流行品,彼此夸耀,第一是马车,第二是姬妾”——而我在2020的“北京城”,车房妻皆有,乐哉乐哉。我面前的不是小村庄的麦地,而是CBD,放眼望去,耸立的不是柿子树,而是钢筋水泥,霓虹灯,和遍地的梦想。
回家路上带了几颗白蒿,这再次提醒我此处不是北京城,北京城的路上没有白蒿。
5.
晚上的时候跟家人讲了一些事情,一家人围着饭桌沉默,我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么寂静,嫂子摸着我的头,母亲眼睛含泪看着我,我不知所措。
我 不想讲,可是我一个人撑不下去,撑不起一个人的生死,撑不住无理由的谩骂和讥讽,善意一旦被别人曲解成恶意,我无处遁形,无法藏身,所以我需要帮助。
那天睡得更晚,家人却一直劝我安心睡觉,一切有他们。
清晨起来的时候母亲依旧笑着叫我起床吃饭,我恍惚了自己昨天的话,是不是围着饭桌的沉默是做梦?眼泪只是流在背后?揭露那些事实都只是做梦。但是听见母亲叹气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我让话语从我口中扯出,带着血和肉,压在心底很久的事情,他们知道了。
6.
阳光依旧,我旁边蹲着一只老猫,它面前放了一个小破碗,里面有它的吃食,我又往里面添了几片肉,可是老猫吃了两口就不动了,舔下嘴,闭上眼睛。我这才发现,它嘴边有颗痣,上辈子应该是只爱说媒的猫。我用脚尖踢了踢它,嘿,老猫 ,有肉了。老猫没理我,朝我脚边挪了挪。我也把饭碗收了起来,把脚边的老猫揽在了怀里,站起来活动了下腰,眼神跟母亲示意我饱了,她收了碗筷。
我和老猫挪了个地方,走上了房顶,这里光线最好,空气好像都好了,心一下子和肺连在了一起,呼吸掌握了心跳,呼——跳——吸——跳......
这次我没和老猫说话,好像说完了,所以也没拔它胡子。
找了块地方,席地而坐。太阳最无私,造就了生灵,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