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住梦了。记忆力也变差了。醒来后几秒前的梦早已忘却,但从梦里遗留下来的情绪却还在回荡。我的卧室中间立着一张巨大的画布,大约两米高,五米宽。我盯着它,自己的身体在被子里腐蚀着。我想赶紧给它画完,早画完早处理掉, 但右半边却还是空白的,已经好几周了,那一大块空白却一直填不掉。烦得很。我与画就这样互相瞪着,慢慢地,我开始排斥它的存在。
妈逼了,当初我咋就他妈地买了个这么多余的东西。 小学一年级时,我妈天天逼着我画画。有一次在一个空调坏了的夏日里画了一下午的游泳圈。储藏室里她有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颜料和画笔,许多都是干掉了的。我记得我妈原先画过画,客厅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副她的风景画,画的是威尼斯,但画里的黄蓝色相间的山脉好像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我妈画画。她为啥不画了呢? 她为啥逼着我画呢?也许她把我当做她那早已死去的画家梦的一个救赎吧,谁知道呢。结果就是我在学校里画画算可以,那时女生们都觉得我画画牛逼,老师也觉得我画的牛逼。所有人都默认我未来是要当画家的,包括我自己。
我在被子里终于待不住了,烟瘾把我逼下了楼。点了一根,手机没电,路上没什么人,外面是傍晚还是清晨也分不清了。第二根烟抽到一半,马路对面一个女的穿着小短牛仔裤挎着小包踏着高跟鞋向我走来。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孔四处张望着空凄的街道。
”有烟么?” 她低着头问道。
我没说话,嘴里叼着我的烟,从口袋里的烟盒里掏出了一根递了过去。
”谢谢。” 她从兜里掏出了个打火机,点了烟,坐在了我右边。
一开始有点恍惚,但从脸型我认出了她—以前初中校花,学霸,腼腆可爱,穿校服永远把拉链拉到头;但拉链拉得越高,男生对其掩藏住的身体欲望越大,于是成为了所有男生打飞机时幻想中的女主角。以前上课时我坐她后面,默默地盯了几年她的背影和马尾辫。夏日时偶尔能看见她背后白色校服上突出的胸罩扣,足以让我意淫一天。我跟她却没怎么说过两句话,毕业之后就散了,没再见过。后来同学聚会听姐们儿说她之前暗恋我。
“饿么?” 我问。
“饿。”
我当机立断,把她带回了房间给她干了。
过程中我看见了她看我时忽然投来了惊疑的目光,应该是认出了我,但都没吱声。
事后,我煮了两碗面。餐桌上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外面天变黑了。射完后的我并没得到啥满足,反而内心繁杂,空洞。过了一会儿,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会不会还喜欢我?我停下筷子中的面,看着她慢慢吃面的样子,心里涌出了说不出来的情感。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迷醉在一个简单的,淳朴的憧憬里。
但是从她进屋后再到她出门,我嘴里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我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期盼着,一直到她的身躯消失在了电梯门后。
我一夜之间把画布填满了。
那晚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写于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