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周恩来(致妻子的情话)
讲个故事吧。
言情偶像小说,很狗血的那种。
没办法,人食五谷杂粮马走千里大道,红尘世俗,看似独立的个体思维却在几百个模板下复制粘贴,不同的,只是主角而已。
这个故事……有点长;要从某个人的豆蔻年华说起。
那个正对感情探索的年纪,还不能清晰的认知“情”之一字,玩的来便是喜欢,在一起便是爱,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激发荷尔蒙分泌,感染那颗情窦初开的心。
所以,艺宝那盆本来要搞卫生的水一抬就泼了波波一身的时候,波波没有生气,反而若有所思。
原来,玩得起,也可以是我看上你的原因之一。
“我们在一起吧。”
回头想想,那时候往心里放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爱可以那么简单,也可以那么纯粹。
也可以放手放的很干脆。
初中毕业以后,波波就去了远方,艺宝没有手机,两个人少于联系,没有沟通,没有风风雨雨的经历,一点点的误会挫折就能葬送这段异地。
艺宝提的分手,没有一句解释,只给了他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
原因是波波联系不到她,托人给她带话,可带话的那位女生是艺宝不喜之人。
其实女生无论在哪个年纪,只要与感情牵扯上关系,就都是这么敏感多疑,不讲道理。
十七八岁,风华正茂,大多数浅尝即止的感情都遇不到这个年龄;可就是这个令人贪恋的年龄,会不断发生一个个令人难忘的事情。
孤单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想起那个曾带自己脱离孤单的人,轻微的试探让两颗心重新碰撞。
“好久不见。”
那年开春,万物复苏,包括蠢蠢欲动的心。
但时间总会悄无声息的将人改变,无论内心,无论外形。
“这波波怎么黑的跟挖煤回来似的…”
“艺宝怎么胖成这样了??”
这是久别重逢,双方对对方的首个暗自评价。
“算了,”艺宝自我安慰,“随便好个几天开了学就谁也见不着谁了。”
缘分这东西,除了天知道,谁也摸不准。
所以鬼见天儿的,她跟着他,从妙龄少女,到桃李年华,一直到第一次远离父母外地求学,两个人再次开始了漫长的异地之恋。
一个山西,一个首都,日日思君不见君。
艺宝第一次探望波波从北京返程的时候,波波送她去车站,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往车站里走,向跟丢了的孩子一样,眼圈红的一塌糊涂,几个小时的车程硬是拖着她去买了卧铺。
我想,那时候的他,一定想过未来吧,未来,不再让她走,不再忍受一丝一毫的苦。
是真的心疼。
后来,大多是波波从北京赶回来,一是不想让她折腾,二是北京的物价真的高。
所以一毕业,去留就成了首要考虑问题。
异地五年,艺宝一次一次的考虑要不要去北京,命运眷顾,波波上进,被公司调回了山西做小领头。
他们跨过山水,攀过长城,同守潮涨,共望日落。直至熬过异地,牵手一生。
我对艺宝说:“有结婚的打算了提前告我。”
2018年的某个傍晚,艺宝回答我:“明年。”
后来……
后来我有些心结未打开,有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再见的时候,艺宝又肉了一些。
“波波每天下了班都快半夜了,他饿就要做饭,他做饭我就想吃……”
哦,忘了说了,波波的职业是主厨。
“我胖了有十斤了……”
嗯,因为有个人,一边嫌弃她胖,一边给她炖鱼炒肉。
爱由喜欢,合适,相互关心,彼此心系一点一点累积,一直到饱和。
是的,爱会饱和,所以要学会稀释或升华。
第一次饱和,是距离他们的婚期只剩个把月的时候。
波波的常用联系人里多了一个女生,是他单位的前台,联系人常用,而记录不常有。
艺宝和波波的相处模式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偶尔黏人,却很少作口是心非的怪,这也是他们的感情得以长存的原因之一。
所以,艺宝直接开口问了。
波波否认了,并且说那个姑娘外向,不是她这样温顺妥帖的姑娘。
“他明明跟我还很亲昵,嘻笑打闹也是一如既往……”
“他最近都没有叫我宝宝,打电话也不问问我中午吃的什么饭,以前早上出门还会跟我吻别,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什么叫不是温顺妥帖,意思是温顺的就要跟着走么?”
我劝她:“波总不是否认了么,既然谈开了就不要想那么多,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要脑补,徒增烦恼,不就是上班的时候不亲你了么,甭管他是忘了还是怎么滴,直接拉过来亲了再说,反正现在是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别人都觉得我们相处十年,其实在我的意识里我们真正在一起是高二那年,到现在,正好七年……”
七年之痒。
总归这样的事情,再不口是心非的女子也会心生胆怯。
“我不想结婚了……”
她小小声。
我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很多次。
“旁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要是我,估计这婚就结不成了。”我跟南姐姐说。
“是,就你这。”
婚期如约而至,作为伴娘之一,我刚从西藏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往他们老家赶。
两年前我来过一次,县城中心的鼓楼街还是那个鼓楼街,一点都没变。
艺宝儿妈看见我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宝儿爸还是温温和和的超级大暖爸,小姨上次匆匆一眼,这次发现着实“二”的厉害,和我有的一拼。
我来的早,老黑在我来后三天也到了,带着他们家老亮。
老黑也是伴娘之一,姐妹团。我,老黑,艺宝的关系旁人可能有点理不清,简而言之就是闺女,妈,祖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解释了,解释你们也看不懂。
吹了一天的气球,做了一天“环创”,结婚前一晚,我们仨睡在一张床上嘻嘻哈哈闹到半夜。
你看,明明还是孩子……
艺宝的妈妈中间进来了一次,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我神经大条,后来老黑跟我说:“阿姨应该是想和闺女多说说话,但是咱们都在,她没好意思。”
“……”
“快睡吧明天五点就要起。”老黑永远操着老妈的心。
艺宝低声哼哼里有着明显的委屈:“不想睡,睡醒了就要结婚了。”
老黑哈哈笑:“好像你瞪大眼睛睁到天亮就不用结婚了一样……”
“明天让他跟我求婚吧……他都没有跟我求过婚……”
“好。”
“当初刚上大学的时候爸妈来送我,我还哭了,从来没有出过我这个小县城,普通话也讲不利落,谁也不认识,我爸见我哭他也哭,后来我妈说,我爸都不是悄悄的抹眼泪,都哭出声了……”
“军训的时候,都黑的跟煤球一样,我记得老黑那时候就爱吃那个火腿,使劲的吃……”
“我怎么就毕业要结婚了呢?那些事情好像在前几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艺宝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那个说着不想睡的人忽然就没动静了。
艺宝一向如此,天塌下来也得三秒入睡,让我这个翻不了一个小时不能觐见周公的人十分羡慕。
“老黑,要不,跟我讲讲你和老亮的故事?”
老黑招牌“呵呵呵呵”的笑:“没啥好讲的,你问艺宝吧,她知道的也不少,不过你别看老亮那样,在我之前他可从来不缺对象。”
“呦,渣男。”
老黑又“呵呵呵呵”的笑。
“啧,厉害,渣男终结者。”
“……这个称谓还挺好。”
空气渐渐平静,我和老黑商量了一天的“拦门”活动没有跟艺宝透露一点风声,老黑困倦低靡的声音突然说:“我跟你讲讲…明天的流程吧…”
艺宝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明天他们来了…先不给开门…让他们塞红包…说一句好听的…塞一个红包…然后……”
老黑的声音也渐渐没有了。
我看着时间,走过半夜十二点,走过凌晨一点,走过凌晨两点。
笑笑在群里发了个消息,我回了她,她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
“又不是你结婚你激动个啥?”
对啊,又不是我结婚,我激动个啥,女主角都睡得呼呼的了,我还在盯着黑压压地天花板。
第二天天没亮,整个家里就开始“运作”了,外边亲戚朋友摆酒席随份子,家里伴娘新娘都做着装扮,我就不停的拍拍拍。
眼下任何一点点的微不足道,都有可能成为今后抓不住的回忆。
指压板,小喇叭,嘴撑,各种精心调制的“饮料”,我的心突然就“砰砰”跳了起来。
嫁人啊…
我突然就想起前一晚艺宝临睡前无力挣扎一般的低喃浅语。
“感觉,这辈子就这样交代了。”
……
拦门的各种整蛊让人暂时忘却了一些焦虑,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时间有些紧张,我手写的那封略加隐晦修饰的保证书终究没有由波波念给艺宝听,老黑说:“到了那边还有活动,让他念吧。”
我摆摆手。
罢了。
一路上,伴郎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新郎顶着太阳挨了不少打,又要抱新娘又要防着被使绊子,累的脸红脖子粗。
酒席上,两位新人敬酒敬到我们这里,已是最后一桌。
“新郎官,我们大贤子有话跟你说。”我正低头夹着菜,被老黑点了名,突然的瞩目让我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我安定下来。我看了看他手里拿的白酒,将杯子递了过去。
我这个昔日的“伪情敌”跟准新郎官碰了一个。
“我就说一句话。”
“你说!”
“你,好好对艺宝。她要是受了委屈,我们随时带走。”
“那必须!那不能受委屈!”
艺宝高跟鞋踩的难受,坐在我旁边脱了鞋把脚踩在波波的脚上,波波看着我:“怎么样?放心不?”
我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日方长。”
波波跑到隔壁桌的时候,艺宝脸上露出了疲惫:“这里一点也不好……”
“我想回我家……”
“我想我爸妈……”
艺宝的爸妈不能来这边,只来了大姨和小姨,典礼结束,酒席撤尽,送走了大姨小姨,艺宝回到婚房就哭了起来。波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看她情绪收住了一些,叫我陪着她,自己出去安排客人。
波波一出门,艺宝刚刚勉强收回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喷泄出来,我拥抱着她,随手将门关上,她在我的肩膀上呜咽出声。
我闭着眼睛忍去泪水,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当做离别吧……
只是一场仪式。
那都是你的港湾,
从此以后拥有两个家。
那么多人爱你,
在你长久的余生里。
折腾了很久,前一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再喜庆的日子也会忍不住疲惫,不知不觉竟在他们的婚床睡过去,没睡了多久,醒来却缓解了很多。
媳妇儿终于合法,今天的波波格外黏人。
“今天咋这么腻歪呢……”艺宝抱怨了一句,推开他跟宠物一样蹭来蹭去的脑袋。
晚上我回到艺宝的娘家住。艺宝的妈妈白天藏起来哭,被我不小心撞见,拉着我让我不要告诉艺宝,晚上感觉情绪还是不太对,但没有再哭,只是时不时地会发火。看我录的视频,看的看的就会眼红。
我突然就想起,我曾经问我的妈妈:“妈妈,网上说,女孩子嫁出去了,在娘家就是客人了,但在婆家,却永远都是外人;是不是我结婚了,我在这个家,就只是客人了。”
妈妈说:“网上说的也没错。”
我一下子就生气了:“那你等的吧,你看我什么时候嫁!催也没有用。”
妈妈“哎”了一声:“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棉袄啊…”
我当时只顾着较劲,现在却突然红了眼眶。
虽然在另一半的问题上我总是跟家里人磨磨唧唧,但,大概我也潜意识里认为,终有一天,我会嫁为人妻,不然,怎么会这么执着于这样的解释。
在去西藏的路上,一位南方的大哥曾对我说:“你们北方人结婚太早,人生都没有意义了,有什么着急的,你现在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去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成家了,再想做可真的就难了。”
而王大可和她的老公是介绍认识的,却也慢慢谈起了恋爱,不到一年的时间相识相恋订婚结亲,现在也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她说:“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不会因为你的推迟而变得更有确定性,还不如早点定下来然后用更多的时间去考虑之后的人生。”
我的姐姐们天天让我赶紧挑啊挑的,生怕我挑了别人剩下的。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挑呢?
又不是菜市场捡白菜。
我的肩膀尚且稚嫩,撑不起一个庞大的新家。
我还是,祝你们长长久久吧。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窝在角落里,没有开灯。突然想起毕业前夕,熄了灯的宿舍里只看得见轮廓,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在那样的夜晚也显得极其微弱。
黑暗里,我们看不清互相的脸,却准确地将“雪花”碰在一起。
我们好像说了什么,然后抱在一起哭泣。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听到:
“愿我们,嫁给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