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7

L小姐是一只猫,白底灰花纹的布偶猫,住在山这边河畔这头,她有一座黄色的高顶房子,木头质地,离近了可以闻到木材的香气,那是淳朴的自然味道。屋子外面有一条小溪流过,有风吹过的时候,水面会泛起细微涟漪。L小姐最喜欢在有风的日子,蹲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看天上棉花糖一样蓬松松的云。云随着风的节奏,卷了又散了散了又重新卷起,倏忽间时间流过的就满是真意。

R先生是一管牙膏,颀长的身躯沾满红色的粉末,走路的时候好像点点星光。他住在山的那边河畔那头,蓝色的小房子外面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巨大树林。他喜欢在暖阳天的时候拿一本书在树林里席地而坐,阳光照下来的时候被树叶挡住,在地上投下阴影,R先生的脸也一片斑驳。书上或明或暗的斑块总是勾起他的联想,思绪的畅想中时间静静漫步缓慢游走,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一天,R先生打了一个小盹,再睁开眼的时候,森林里已是一片黑暗底色,在铺天盖地的黑色之中,竟然有几点萤火,R先生急忙收起他的书,向着光点跑去,越往森林深处走那些光点就越多,最后在一条小河边,巨大的光团好像可以顶破苍穹,那些流动的小生命聚集在一起,飞舞中变换着形状。R先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一只小光点落在他的手中,他仔细端详,发现这些小东西并不是普通的萤火虫,而是一只只长着细长翅膀尖尖耳朵的小精灵。R先生高兴极了,他问:“小精灵,你们从哪儿来啊。”“我们从山的那边来。”“哇,你们竟然会说话。”“不然呢,我们可是世间最聪明的小精灵。”小精灵一跃而起,在R先生的头顶转了一圈,泄愤般向着他的头发踢了一脚,细密的闪着银光的粉末从小精灵的身上掉下来,像是下了一场晶莹的雪。“小精灵啊,你们见过雪吗?”“见过啊,白色的,一到冬天会盖满整个大地,然后一切绿色都没有了,天气变得很冷很冷,我一点都不喜欢冬天啊,所以我们才抛弃了L小姐,自己飞到这里来了。”

自从进入冬天开始,L小姐就不爱出门了,每天都守在壁炉前,对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她常常希望冬天能不能明天就过去啊,冬天太难熬了,没有暖暖的风和变幻莫测的云,大地被白色覆盖,没有任何生机的白色。想到这里,L小姐从椅子上跳下来,悄悄的开了一点点门,凉风瞬间灌进来,她努力的睁大眼睛,门前的小溪已经结冰了,冰面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夏天的时候她卧着晒太阳的那块石头也已经被白雪覆盖,树木的叶子都掉光了,秃了的树枝好像永远都不会再长出叶子似的。想到这L小姐有点儿不忍心,就又关上了门,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发现自己的皮毛好像还长的不够厚,就又跳回到椅子上的毯子里,看着火苗发呆。


R先生顺势盘腿坐在小河旁边的绿地上,看着眼前这庞大的光团,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什么时候飞到这里来的啊。”“也没多久,山那边开始飘雪的时候我们才开始动身,飞到这里也就前两天的事吧。你这里都没有冬天的吗。”“没有啊,所有对于冬天的描述我都是从书里看到的,我也很向往那个白色的纯粹的干净的世界。”“得了吧,你这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冬天有多冷吗,所有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在狂风中裸奔,你知道有多凄凉吗。”小精灵说到这好像很激动,绕着R先生飞了三圈。R先生陷入了沉思,他从没想过,那片代表着纯洁干净的白色,也同时代表着荒凉、寒冷。“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们玩吧。”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屋的时候,R先生正在做梦,他梦见山的那头有一片覆满皑皑白雪的原野,诺大的白色平面上没有一个脚印,整个世界静谧安详,太阳光照到冰面上反射出冷峻的光,好像能刺破寰宇。萧瑟的寒意从梦魇里扑面而来,R先生惊醒。起先,他愣了一下,但眉宇间感受到的阳光的温度,一下把R先生拉回现实,抬眼,尘埃在光线里起舞,随着空气流动的不仅仅只有光线而已,还有熟悉的鸟鸣。今年的霰穴鸟叫的真早啊,R先生走到窗前,看穴鸟宽大的羽翼阻隔阳光投下阴影,突然有点儿庆幸自己生存在一个不会觉得寒冷的地方。

收拾收拾东西,给花朵浇浇水,在书架前站了许久,R先生还是拿起那本《雪国》走进了森林。依然在平日里常坐的那颗树荫下,依然是平日里那样大小的光斑,但思绪一点都不一样了。R先生总在想那只小精灵以及小精灵所说的山的那边寒冷的世界。于是,他还是坐不住了,还没天黑,他就向着森林深处走去,可走到那条小河边并没有看到小精灵,R先生不免有些失望,但想一想他们肯定出去觅食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于是他找了一块大石头,斜靠着坐下来。看着无限高远的穹顶,突然思绪就展开了,R先生想,在天上,在云朵上,会不会还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甚至超越我想象极限的小生命,他们自由自在的飞翔、玩耍,把日子过成最华美的诗篇。想到这R先生笑了,睡意也席卷而来。

在第三次被冻醒的时候,L小姐也不再挣扎了,她跳下床,给壁炉加了点火,站在窗前探了探头,天还没有亮,一到冬天白昼就变得好短,整个世界都长时间的浸润在黑暗里,这让L小姐很不高兴。唉,又能怎样呢,也许我应该听小精灵的话,跟她们一起去山的那边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一个没有寒冷白昼巨长的地方。想到这,L小姐有点儿想念名字是蔚坦的那只小精灵,她那么话痨,夏天的时候,每天都要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她们也常常一起幻想云朵的那面会不会有亡灵的叹息,太阳的背面会不会也是一片冰冻的墓地。她们一起发呆一起玩耍一起大笑也一起沮丧,但现在蔚坦也离开她了,还真是让人觉得悲伤呢。不知道蔚坦有没有找到她想要的温暖故乡。L小姐伸了伸爪子,打了个哈欠,冬天真是个懒洋洋的季节。

R先生觉得有什么东西拂过自己的鼻子,痒痒的,他睁开眼睛,一双巨大的灰色眼珠离他不到一公分,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但发现后面是石头,退无可退。面前的精灵一跃而起,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上下翻飞,整个森林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好笑了吧,我长这么可爱你怕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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