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追求精神品质的书,一本描写唐吉可德内心世界的书。为什么沉寂了50年才发挥他的光和热呢?因为那个战争年代,现实意义的输赢才是人们重视的问题,而50年后的今天,和平年代的人们对精神品质的追求越来越强烈。
人一生价值的体现,到底是高贵还是贫贱,只有真正到了盖上棺材盖的时候才能定下言论。所以书的一开始,用斯通纳死后只得到了一本中世纪的文献书做开头,仿佛评价的就是斯通纳一生的贫贱和失败,但我却认为,这是一个作者投入斯通纳感情后自嘲式开头,当你认为这本中世纪的文献书不重要时,你也就和在战争中义愤填膺不计后果奔向战场的学生无异了。
就犹如柏拉图的死一样,威尔•杜兰在《西洋哲学史话》中写道:“有一天他应邀参加一个学生的婚礼,夹杂在宾客中间畅饮。宴席开到一半,伟大的哲学家悄悄离席而去,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默默躺下,呼呼睡去。第二天清晨,疲倦的客人在狂欢后发觉,他已由小睡进入长眠。”
而在书中斯通纳临死时,是这样描写的,“一种愉悦感油然而生,好像起于一丝夏季的微风。他模模糊糊回想着自己念念不忘的失败——好像它有多重要。此刻,在他看来,这些想法太平庸了,太不重要了,与他曾经度过的生活相比太没有价值了。模模糊糊的鬼魂开始在他的意识边缘聚集,他看不见它们,但知道它们在那里,正在聚集力量进攻某种他看不见听不到、可以感知到的东西。他正在靠近它们,他知道。但是,没有必要匆忙。如果他愿意,可以不理它们。他有的是时间。”
先不谈遗憾,首先必须承认斯通纳是做到精神世界的圆满的。书中第一次大战时,斯隆就和斯通纳说过,“那你就有一个选择,得亲自做出选择。不用说,情况会是这样,如果你决定参军,一旦回来,仍然恢复现状。如果你决定不参军,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但是当然你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益处;而且可能还会有某种不利,要么现在,要么将来。”斯通纳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不参军,这个选择就代表斯通纳不在乎人们所谓的未来和前途,他所追求的完全就不是人们眼中传统意义上的成功。戴夫的参军,是对现有对人们精神世界的拯救方式的失望而奔赴战场。
书中切实的描写了两次世界大战,其实除了这两次世界大战之外,还隐藏了3种精神层次的对抗。
一,精神文明建设与普及
世界战争不仅摧毁了房屋家园,还摧毁了大部分人们的自我意识,连校园这所纯洁如天堂一般的地方也抵御不了战争余波的渗入与摧残。斯隆因此而绝望,因为他对于这种级别的摧毁,无能为力,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他教一个班,也许才只能点醒一位斯通纳,而一场战争,就把所有学生又带回了原点。尤其当看到斯通纳也不例外时,他的精神文明建设,轰然间倒塌,他为之奋斗,维持其生存下去的生命的力量被摧毁了,斯隆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这是一种精神文明建设与普及的抗争,书中斯隆和斯通纳是唯一的希望火苗。
二,世俗世界与精神文明的对抗。
世俗世界的代表必然是伊迪丝与伊迪丝父母了。世俗的世界绑架了伊迪丝一家,伊迪丝活得仿佛精神分裂的样子是自我意识与世俗同流合污后的结果。伊迪丝爱斯通纳吗?答案是肯定的,一直都没有过,只是世俗的规矩应该结婚了,所以结婚了。在人们看来一个成功的女孩子形象,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齐全;一个成功的女孩子形象,就应该受到各种各样人们的欢迎;一个成功的女孩子形象,必然是家庭幸福美满。所以伊迪丝不离婚,所以她每次聚会都判若两人。但伊迪丝内心其实又是抗拒的,她痛恨父母,痛恨与斯通纳的婚姻,她本以为与斯通纳结婚就可以逃离原本的家庭,忘记过去原本的生活,却不知又进入了另一个无止尽的世俗。再后来,她以为父亲的死可以销毁过去,让自己重获新生,换了妆容换了心情,连口音都换掉的她,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后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应该有的单纯的快乐。因为这一切的根源问题其实是伊迪丝本身,她早已经被世俗同化,并成了世俗的化身。所以她女儿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而斯通纳为什么不离婚?之前可以说斯通纳怕孤单,但再找到他的真爱之后呢?为什么还是选择伊迪丝?因为不管斯通纳精神文明多么高贵,他最终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他无法承担冲动的代价。这是斯通纳的无奈,我仿佛也能感受到这是作者无助的呐喊。
三,精神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对抗
书中还有一位主人公,就是劳曼克斯。他是精神独立并得到社会认可的讲授,但他也有他的问题。他的精神文明是从被人们抛弃的孤独中发芽,所以他除了与斯隆和戴夫一样俯视大部分人们,还有蔑视的意思。他对人们充满了私心的愤怒,同时他同情与他有同样境遇的人,不惜破坏规则也要保送一位非亲非故的学生。他与斯通纳这一生的冷战就是一场精神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战争。一个是单纯的,无私的,对未来世界大家都能拥有独立人格充满了希望,以斯隆和斯通纳作代表;一个是骄傲的,自私的,对人们能利用现有手段开启人们的自我精神文明充满了绝望,以戴夫和劳曼克斯作代表。
最后在斯通纳临死前,劳曼克斯计划给斯通纳荣誉教授的称号,我看来,也算是一种让步吧,按照这种让步来看的话,那本中世纪的文献也有可能是劳曼克斯送的,那么,继续联想下去,或许,劳曼克斯最后也加入了斯通纳和斯隆的阵营,用他的双手从斯通纳手里接起了在风雨飘摇中忽明忽灭的火种。
最后我想说,斯通纳他不是失败者,他只是不想做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已。
stone stone,有了自我精神文明,那么也就成了stoner,不然就算你是娘生爹养的,也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
如今再回头看那本坟墓上的文献,还觉得是一种失败吗?那可是风雨飘摇中希望的火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