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研究对象
在人类发明的各种学问中,不管是心理学也好,各种宗教也好,都在关注一个问题:人如何能活得更快乐一点?
人类有两大天性:趋乐避苦,贪生怕死。两者可说是生命的本能。在排列里,我们观察到一个现象,什么东西让人最痛苦?人失去爱,爱人离开,亲人离世的时候,人最痛苦。反过来,什么东西让人最快乐?人得到爱,与爱人在一起,感受到父母的爱,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人最快乐。
所以,人生最快乐与最痛苦的东西都跟“爱”有关,而“爱”就是家庭系统排列研究的对象。我们通过现象学的观察和实践来研究,爱是如何开始的,爱是如何成长的,爱是如何维系的,爱又是如何紊乱的,甚至爱是如何消失掉的;又或者说,消失掉的爱有没有可能再次呈现,如何呈现。
如果可以通过对爱的研究来发现爱的一些共同法则,也许我们对人生就会多一点把握。这种研究有点类似科学工作,同时又有主观性,因为爱本身是个主观的东西,它神秘莫测,它不可言说,它没有一定之规,它不可预知,它是一件礼物。
爱如何开始
我们这里所说的家族系统排列的研究对象——“爱”,不是一般的朋友之爱、同志之爱、阶级之爱、民族情谊,或者人对动物、植物的喜爱,我们说的是“可以传承生命的爱”。一般的爱可以保护生命,但不会传承生命。传承生命的爱怎么来的?必然由一男一女开始。
本来,一个男人出生、长大、成人,有他自己的人生方向。一个女人也经历出生、成长的过程,有她不可知的未来。突然有一天,这两人相遇了,而且“来电”了,彼此看对方都顺眼,心生爱意,想要在一起,两个不同的生命便有了命运的交集。
人海茫茫,什么样的男人或女人,会让我心动呢?你可以解释为前世今生、业力因缘这些玄而又玄说法。但是按照心理学的解释,通常而言,女性会遇到一个潜意识里跟自己的爸爸很像的人,男性会遇到一个潜意识里跟自己的妈妈很像的人,当这两人相遇,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很亲近,感觉很熟悉,感觉在一起很舒服。这时候你的心灵会向对方打开,如果对方也有反应的话,他也向你打开心灵,这两个人就结合在一起了,成为一对伴侣。
这便是爱的开始!
这种相遇和结合,我们叫做“阴错阳差”。两人在一起生活也好,组成一个家庭也好,童话故事到此为止!通常小说里只写到王子、公主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就结束了。
三种本能反应
然后怎么样呢?然后你发现,其实这个人跟你当初想象的不一样,他/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可容忍,你们在一起相处有这样那样的冲突无法调和,而且他/她其实真的不是也不像你的父母。那一刻,失落产生了,失望出现了,热情降温了,爱情褪色了。你真正打开了眼睛,你真正看清了对方,你真正发现了对方原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然后,慢慢地,你心灵的部分或全部,会向对方关闭。很多伴侣走到这一步,会选择分手。没有分开而选择继续在一起的伴侣,他们的功课便开始了。
继续过下去,如何真正接纳对方如实地样子?这是一个考验。除此之外,其他的考验也会不断来临。比如出现了第三者,一方或双方有了外遇,到婚姻之外去寻求爱也好、刺激也好、其他未被满足的需要也好,总之,伴侣关系出现了危机,这时候生物的本能反应就会被激发出来。
本能反应包括三种:一、打得赢就打,对抗、战斗;比如吵架、打架,这时候愤怒的情绪就出来了。二、打不赢就逃,逃避、冷战;比如分居、两个人不在一起,这时候恐惧的情绪就出来了;三、不打也不逃,不理会,当作不存在、没发生,自己把自己的神经系统关闭,不去感受那些负面的东西。这时候麻木的情绪就出来了。
人的身心是一致的,当你的身体产生了对抗、逃避、麻木的时候,同样在心灵上,你开始封闭自己,两人的关系必然日渐疏远。很多伴侣终其一生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两人的问题可能一辈子都不解决。
情绪传递,模式复制
问题是,如果两人有了孩子,孩子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成长,孩子从父母身上感受到愤怒、恐惧、麻木的情绪,孩子会怎么样?根据“良知”的反应,孩子会跟父母“同苦共难”:父母愤怒,孩子的潜意识里也接受到愤怒的情绪;父母恐惧,孩子也学会了逃避关系;父母麻木,孩子也学习关闭自己的心灵。
孩子感受到了这些情绪,孩子学习到了这些模式,但这还不够,因为别忘了,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有他自己的需要。当一对夫妻关系不和谐,当父母亲对彼此关上心门时,孩子需要的父爱和母爱能够得到满足吗?况且,很多时候,夫妻如果关系不好,会把怒气转移到孩子身上,孩子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很多这种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是带着未被满足的需要继续生活。
同时,孩子也是爱父母的。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孩子的潜意识深爱着父母。当孩子看到、感受到父母的关系出现这些问题,孩子会有一个倾向——愿意付出一切去挽回父母的关系。这种现象在排列中称之为“纠缠”,纠缠的背后是孩子对父母的忠诚和爱。所以,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很多人就算二三十岁了,长大成人了,还在不断地介入父母的关系,不断地为父母的情绪操心,甚至希望改变父母。
问题是,当这个孩子长大,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半,有一刻,爱情的威力会压倒一切,彼此会爱上对方,然后在一起。但是真正进入婚姻的围城之后,真正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之后,很多时候父母的情感模式会再现,会复制,会翻版,会自动抄袭。
通常,这一代的生活环境不同,遭遇的事件不同,比如上一代遭遇战争、政治运动、贫穷,下一代生活安定,物质富裕,但是内在的情感互动模式可能会相差无几,甚至一模一样。
问题说,这一代还有下一代。比如到了80后,表面上的生活环境跟过去比已是天壤之别,但是情感模式上,仍然在抄袭父母;成长过程中,心灵的需要一样没有得到满足。他也可能在父母的关系中“纠缠”,愿意付出一切去改善父母关系;甚至他还可能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关系中“纠缠”,想要解决上上一代的问题。所以,我们在排列中经常看到很多80后,表面上物质生活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但在心灵层面,缺乏爱的同时,却付出了最多来拯救上一代。
然后,80后遇到伴侣,爱情压倒一切,真正生活在一起,又恢复到过去的模式。这样代代相传,跨代纠缠,一代代的孩子在爱没有被满足的同时,还不断地付出给上一代或更多代。当一个人在家族里这么被“纠缠”的时候,他的注意力永远放在过去,他的心灵空间塞满了往事,他有机会活出自己吗?他会活得快乐吗?
解除纠缠,面向未来
那么,家族系统排列做什么呢?排列就是要让人从过去那些纠缠中解放出来,放下那些根本管不了的事,超越那些根本改变不了“因”,回到当下,面对现在真正要解决的问题,重新修补没有被满足的需要,打破老旧的情感模式,播下一粒新的种子,结出可能不同的“果”。
简单说来,就是退出纠缠——重新满足需要——回到当下——打破惯有模式——面向未来。然后,从这一代开始改变,斩断枷锁,重新播种。按佛教的话,你不可能改变过去的业力,你只能改变当下的自己,然后让未来不一样。这一代改变了,下一代就会改变,代代子孙从中受益。
但是有时候,你也会发现,这一代如果改变,上一代的人可能也会跟着改变——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排列立足处理活人的问题,人死了之后超度,那是另外一个行当了。排列呈现的东西,你可以称之为情感模式,或者用佛教的话说叫家族业力,不管是什么,排列的目的是要打破家族宿命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