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莫失莫忘

一曲终了,莫失莫忘


“先生,任务完成了,只是……”光壁辉煌的奢华包厢,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管家毕恭毕敬的弯着腰在一个正在打麻将的男子耳边轻声开口,音尾稍微停顿了一下,但男子并没有停下手上摸牌的动作,管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先生,夫人死了。”

“踫。”扔出一张牌后,男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夹在指间的烟被放到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

“九叔,听说您准备收购king集团?”男子左手边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扔出一张牌,清俊的脸上挂着笑。

“不愧是九叔,king这块肥肉也只有九叔能吃得下了。”坐在男子对面的一个和男子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边摸牌边带着笑意开口。。

“呵。”男子轻笑一声,牙齿咬着烟,姿态极其优雅的摸着牌,脸上虽然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底却一片冰冷,一圈下来后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吧,账算我的。”

“九叔这么早就回去了,不多玩会吗?”四个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女性蓦然起身,有些不舍的看着即将离开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几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一角不一会就消失在门口,管家随行在他的身后。

长长的走廊里,稳健的步子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穿过明亮无比的大厅,门童早已把车开了过来。

“先生,请。”门童打开车门,男子委身钻了进去。

管家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整个车内安静异常,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向后面,男子正闭着眼睛养神,管家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到了大宅门口也终究什么也没说。

管家先下了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后许久都不见里面的人出来,管家疑惑的看向里面,“先生,到家了。”

数秒后,男子皱了皱眉悠悠转醒,他伸手捏了一下眉心,然后移动身体。

从车里出来后,管家伸手想接过男子手臂上的外套,但却被他避开了,他径直走向大门,在客厅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管家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男子目光迷离的看着餐桌,他走过去,“先生,您饿了吗?”

“嗯,有点。”男子轻眨了下眼,淡淡开口,目光依旧迷离。

“您想吃什么,我吩咐佣人给您准备。”

“鸡蛋面吧…嗯…你让曦儿做好送到我房间。”男子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去,管家却依旧站在原地,就在男子快消失在旋转楼梯拐角处时,管家终于开口。

“先生,夫人死了。”

毫不掩饰的忧伤语气让男子蓦然停下脚步,他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神飘忽,两分钟后,沉沉的嗓音传来,“尸体呢?”

“火势太大,船都…烧完了。”

管家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以一种哀悼的姿态站着,但许久之后,他都没有再听到男子的声音,疑惑抬头一看,男子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管家一边摇着头一边深深的叹了口气,先生对夫人可当真绝情啊!

……


昏暗的卧室里没有开灯,点点月光从落地窗洒进,照亮了在窗户旁的一小片地方,阴影处有一小点火星,男子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姿态优雅的抽着烟,一下一下,直到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他脚下的地面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烟头。

他狠狠的吸完手上的最后一口烟,目光没有焦点的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抬脚走出了卧室。

“先生,您去哪?”管家看到男子略微急躁的身影,惊讶的开口,但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待看到男子身上仅穿了一件衬衫的时候,他再次急忙的开口,“先生,外面冷,你穿件衣服再走吧……”

根本不等管家说完,男子早已消失在大门口,管家追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之中。

这座城市早已入秋,现在已是半夜十二点多,而初秋的夜晚也还是有点冷,男子却把车窗放了下来,冷风扑在他的脸上,吹乱了他白天梳的整齐的发型。

他把车提到了最高速,似是在发泄什么一般,平常只是冰冷的表情此刻却有点别扭的僵硬,冷硬的下巴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直到累了他才放慢了车速,然后在一个江边停了下来,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灯光,思绪开始模糊起来,慢慢的,一点点的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你叫什么名字?”

“阿英。”

“哪个ying?”

“不知道。”

“我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薄曦。”

“薄曦?”

“我姓薄,我叫薄婴。”

“以后你就是我哥哥吗?”

“不。”

十四岁的薄婴,在脏乱不堪,散发着恶臭的破房子里,收养了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

……

“曦儿,明天你就要成年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先生,我可以嫁给你吗?”

“这有个任务,你回来后我回答你。”

“先生说话算话?”

“曦儿,我什么时候不算话了?”

……

“先生,她是卧底。”

“曦儿,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以后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把你扔回那个破房子里。”

“曦儿可是先生的妻子,先生怎能不信曦儿?”

“这只是一个名分,谁想要我都可以给她。”

“先生不要曦儿了吗?”

“曦儿乖乖听话就行。”

……

“曦儿,这次任务很重要,我相信你。”

“先生,曦儿是真心爱你的……”

回忆中断在女孩离开前满眼含泪的绝望的笑容里,薄婴猛地回神,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感蔓延全身,他用力的按着心脏的位置,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猛地打开车门,身影如风一般冲到江边,一个纵身跃入江水里。

冰冷的江水席卷他的四肢百骸,可心脏深处尖锐的疼痛感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的让自己直直往水底深处坠落……

三年后,在某个城市的小镇子里,突然在某天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上流人士,他们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城北山头开了一家有名的古董店,而那店的面积占地几万平方。

听说,里面的古董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宝贝,而管理古董店的那群人个个都俊美非凡,去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云笙,你说你白瞎了这副好皮囊,要不你站在我和江言姐中间,给你一个“左拥右抱”的好机会?”

喧闹的街市,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穿着粉红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拉着一个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清秀“男子”的衣袖,声音软萌软萌。

“好啊。”被换作云笙的“男子”一个伸手,就把身旁的两位美女拉到了怀里。

“云笙,听江言姐一句劝,下次再出街可千万别带着童童了。”同样身穿浅蓝色旗袍略显成熟气息的女子缓缓开口,右手优雅的摇着折扇,眼神却极其妩媚的在苏云笙身上转悠了一圈,“说实话,你该试着留长发,毕竟是女孩子嘛。”

“江言姐,云笙短发挺帅气的啊,活脱脱就是一个美男子。”

“童童,江言姐,我挺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苏云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清俊的脸上有股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苏云笙的语气让身旁的苏江言敛了眉,她摇着折扇眼神复杂的看着繁华的街市,人流从他们身边穿过,她还记得,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苏云笙的时候。

……

广阔无边的海面上,一艘豪华的游轮在海面上以龟速的速度行驶着,苏江言慵懒的坐在甲板上的遮阳伞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里正端着一杯红酒优雅的品尝。

“听说,阿封从海里救了一个女娃娃回来。”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走到苏江言身边坐下,拿过桌子上倒好的红酒,轻抿了一口。

“哦?”苏江言拖着长长的尾音,美丽的脸上表情极淡,许久,她转了转美丽的眸子,看向身旁的男子,“你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童童在我耳边吵着,我便记住了。”傅应修慢慢的开口。

“见到了?”

“没兴趣。”

“那有兴趣陪我去看看吗?”

“你这哪冒出来的菩萨心肠?”

“阿封不会随便救人,我只是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而已。”苏江言收了腿,缓缓起身,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往船舱里走去,傅应修轻笑跟上。

他们过去的时候,女孩还没醒,阿封早已不见踪影,童童在帮司徒打下手。苏江言看到了女孩的脸上被火烧的一片狼藉,一抹心疼突然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她走过去,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正在给女孩身上上药的司徒璟。

“给她擦这个,女孩子脸上留疤不好。”

“好。”

司徒璟给女孩上完药后就和童童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傅应修和苏江言两个人,傅应修眼神略微复杂的看着苏江言。

苏江言感受到傅应修的眼神,摇着折扇遮住半张脸,声音轻柔的能滴出水来,“你这样看我会让我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闻言,傅应修眉眼含笑,“我喜欢你又不是秘密咯。”

“呵呵,你这玩笑开了五年,再开可就没意思了。”

“听的人从没当真,我说这不是开玩笑你信吗?”

“傅少的话,小女子还真不敢信。”

“苏江言,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那,拭目以待。”苏江言轻笑,媚眼如丝的看着傅应修,而余光却看到刚好转醒的女孩,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们。

“你醒了?”苏江言走过去。

“嗯。”女孩的声音有点暗哑。

“你叫什么名字?”傅应修站在一旁,双手抱胸。

“我……”女孩似乎有点迟疑,苏江言轻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叫苏江言,他叫傅应修,我们的朋友潜水的时候救了你。”

女孩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略微低了点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放在被窝里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反复复许久,她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再抬头时,眼神格外坚定。

“我叫苏云笙。”

……

她说她叫苏云笙。

苏江言本想在苏云笙伤好后送她回家的,可苏云笙却告诉她,她没有家,并且求她收留她。苏江言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她的要求,第二天,她就看到了剪成了短发的苏云笙。

那时,苏云笙二十岁。

三年时间,苏云笙成长了不少,尤其是剪了头发的她,如果不说,别人都会以为她是男生。而唯一让苏江言惊讶的不是她急剧增长的身高,二十一岁时她就有1.7的高度,而是每次他们出去“工作”时苏云笙让人叹为观止的身手。

仿佛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样,每次出行都零失误,苏江言好几次都询问过苏云笙,但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有一次她为了帮阿封受了伤。

那晚,她跟她彻夜长谈,她才知道了苏云笙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长廊”是古董店的名字,坐落在城北最高的山头上,苏云笙,苏江言,童童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傅应修站在门口正准备着迎接苏江言,而司徒和阿封却拿着拖把在拖地,苏江言看到后一把扇子拍在傅应修的脑门上。

傅应修虽然脑门吃疼,但眼神却极其温柔的一直追随着苏江言,看到这一幕的苏云笙脸上淡淡的笑着,但眼底却充满着悲伤。

许是飘荡的久了,这次苏江言突然决定想就此定居在这座城市,苏云笙倒什么都无所谓,她从来都是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是家。

童童对于这座城市也还蛮喜欢,司徒本来话就少,也表示没有意见,傅应修就更不用说了,只是阿封不习惯与人相处,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苏云笙想,也许他们的生活就这样平淡下去就好,可是天总不能遂人愿,就在她和童童出街买东西的某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长廊”。

古色古香的大厅里,苏江言悠闲的喝着茶,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嘴角含着一抹优雅的笑,在她旁边的傅应修表情淡漠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淡灰色的长衫显得身形格外修长,而司徒璟却抱着一只暹罗猫警惕着看着她对面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安静的气氛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大概五分钟左右,阿封出现在门口,来到苏江言面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待阿封说完后,苏江言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折扇,打开,纤细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字画,数秒后,她悠悠启唇。

“薄先生突然来此可是有事?”

薄婴未开口先摇了摇头,目光飘忽的看向门口,眼神没有焦点,许久后,他垂下眸子,“我来找一个人。”

“哦?找谁?”苏江言突然用折扇半遮了脸,语气略带嘲讽。

“我的妻子。”

“薄先生找贵夫人怎么找来这儿了?”傅应修嗤笑道。

“我感觉我的夫人就在这里。”

“薄先生做生意都是凭的感觉吗?”苏江言摇着扇子,嘴角一抹诡异的笑。

薄婴抬头,猛地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苏江言,后者不但没有害怕,而是迎上他的目光,巧笑嫣然的脸上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就在他俩僵持不下时,童童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江言姐,云笙又破纪录了,今天总共有四十三位女性跟她搭讪呢。”

薄婴感觉到了苏江言眉头轻微的跳动了一下,他似是有预感一样,微微的转过头,目光在触及到门口那道身影时,没有焦点的眼神突然清明了起来。

像是大雨过后,天上出现雨过天晴的彩虹,拨开所有乌云,薄婴三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脏跳动的感觉。

他猛地起身,嘴角含着浅笑,一步一步向着那道身影走去。

先生,您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当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为了某个人而跳动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曦儿……”

昔日少女天真无邪的笑脸还在眼前,薄婴走到苏云笙面前,激动的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可是却被苏云笙灵巧的避开。

“先生,您认错人了。”

……

不管你经历多痛的事,到最后都会渐渐遗忘。

因为,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光。

苏云笙亦是这样想的,从前,她只活在那一个人的阴影里,感觉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了能看到那人的笑容,而那人每对她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是无比幸福的事。

那人对她一直都很好,包括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也答应了娶她。

她以为他多少是爱她的,她也一直沉浸在这样虚假的幻觉里,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一个巴掌狠狠的把她打醒了。

六岁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六岁之后,她知道自己叫薄曦。

那是薄婴给她取的名字。

她在薄婴身边待了十四年,前十二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可是后面两年却让她感觉自己犹如生活在地狱一般煎熬,因为,薄婴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云晨曦。

因为从小的训练,她能敏锐的察觉到某些异常的讯息,当那个叫云晨曦的女人出现后,她就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

一开始她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薄婴每天和她出双入对,虽然她那时已经是薄婴的妻子,可是薄婴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她确实是伤心的,但是薄婴的安全在她心里却比这些更重要,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抓到云晨曦的把柄,她告诉他云晨曦是卧底,可是却没想到,薄婴不仅没有相信她,还为了云晨曦差点解除了和她的婚姻关系。

如果说薄婴的绝情让她伤了心,那几天后她和云晨曦对峙时打了云晨曦一巴掌,薄婴知道后却狠狠打了她两巴掌时,她对薄婴是彻底寒了心。

她还记得薄婴当时对她说的让她冷到骨子里的话,他说,薄曦,别以为我施舍给你一个姓和可怜你给你一个名分你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当初我既然能给你,那我现在也可以收回来,你也别以为嫁给我你就是薄太太了,你自己什么身份自己弄清楚,如果说薄太太的名分让你占着你就忘了自己原来姓什么,那我不介意帮你记起来,晨曦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我也觉得委屈了她,所以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千万别忘了,你和我还没领证呢。

那之后,她确实乖了不少,她开始不去缠着薄婴,不去关注他和云晨曦的动态,她想,只要能待在薄婴的身边就好。

虽然那天回去后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的撕心裂肺。

那时候的她还是爱着薄婴的,哪怕他从来没爱过她,她以为就算一直这样下去到老也好,可是所有的幻想在她某天执行完薄婴交给她的任务回去后,全部化成了碎片。

那天,她提前完成了任务回到家,薄婴还没回来,所以当薄婴回来后他根本不知道她就在她的房间里,所以,他打电话时所说的话全部被她听到了。

他说,我会和晨曦结婚,然后把薄曦送到国外。

就是这样一句话,把她从天堂一下子狠狠的拽到了地狱里,然后第二天,她又从云晨曦嘴里知道了薄婴早已经准备好要把她送到国外去了,而他们的婚礼就举行在她离开的那天。

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薄婴房间里的,她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脱光了站在他的面前的,她唯一记得就是,薄婴恼羞成怒的恐怖脸色,然后把她像扔垃圾一般扔到门口。

她在他的门口哭了一夜,期间,薄婴一次都没出来看过她。

第二天,薄婴开始不回那个家了,她突然就在某天夜里想通了一切,然后主动请缨参加了薄婴收购king集团暗地里公布的那个S级任务。

在薄婴计划送她出国的前一天,她最后一次去找了薄婴,然后对他说了最后一句以薄曦的身份对他说的话。

她说,先生,曦儿是真心爱您的……

薄曦是真心爱薄婴,哪怕用她的命来换他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

那个任务比以往的任务棘手多了,她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完成,只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极端的想法。

如果让她回去继续过每天看薄婴和云晨曦恩爱的日子,她想,那还不如就此离开他们两个,成全了他们,可是,她也不愿意过每天思念薄婴的日子,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还不如永远沉睡,这样勉强还能留着她对薄婴最后的记忆。

她在所有同伴都安全上岸之后,对着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留下了最后一个笑容,然后猛地转身,纵身跳进了身后的火海。

她想,从此世上再无薄曦了。

她想,这样真好!

只是,似乎是她命不该绝,在海上漂浮了几天的她竟然被救活了,然后认识了苏江言,然后她以苏云笙的身份生活了三年。

“什么感觉?”

夜里,苏江言拿着两瓶酒走到站在门口发呆的苏云笙身边,苏云笙淡淡的笑了一下,转头目光略带忧伤的看着苏江言。

“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难过的是薄曦,苏云笙只是心疼。”

“他后悔了,为什么不趁机报复他一下?”苏江言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看着苏云笙。

“薄曦不舍得报复他,而苏云笙根本不认识他,江言姐 ,这谈何报复?”苏云笙嘴角含着一抹苦涩的笑。

“太倔强终究伤的是自己。”

“江言姐,云笙只是云笙,薄曦在三年前就死了不是吗?从你赋予云笙苏姓的时候,薄曦就死在了大火里,连同他给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云笙,苏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姓,以后,你只是苏云笙。”

有的人不是生来就是被辜负的,就像苏云笙,她只是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有的人也不是生来就懂得什么叫爱的,就像薄婴,他只是习惯了从小生活在食物链的顶端的那种优越感,然后忽略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薄老先生一辈子娶了五个老婆,三个姨太太,而他是薄老先生最小的老婆所生,也是薄家最小的儿子,排名第九,所以取名叫婴。

薄老先生老来得子,所以便格外宠着他,几乎只要他想要的,薄家全家都会想尽办法给他。当十四岁的他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要收养时,薄老先生都二话不说的答应了他。

女孩渐渐长大,看着自己亲手栽培的人越变越优秀,他的心里是有自豪感的,这种自豪感在女孩十八岁,说想嫁给他时,他还是稳稳的骄傲着。

他一开始本来没打算答应娶她的,只是那天在训练基地,不巧听到了某个男生说要和薄曦表白,所以那天晚上回去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娶她。

他想,其实和原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个叫“妻子”的名称而已。

他和薄曦结婚后,相处的也和之前一样,所以他还是很欣慰的,起码,他和自己的女孩并没有因为什么而不同。

只是,人生中总是有很多意外,他的意外就是遇见了一个叫云晨曦的女孩。

也是因为云晨曦,他和薄曦的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直到他慢慢厌烦,直到薄曦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

那时的他确实是对云晨曦有好感的,因为她满足他对未来一半的所有幻想,所以当薄曦说她是卧底时他也没有相信。

他决定和云晨曦结婚,但却不忍心伤害薄曦,所以他想偷偷把薄曦送到国外去,可是,他计算好了一切,却没有计算到纸永远包不住火,薄曦知道了他要和云晨曦结婚。

当薄曦脱光了求他要她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是厌烦了薄曦的无理取闹,也许他内心深处在逃避什么。

他开始选择住在酒店,而薄曦也没有再找过他,就在他准备要搬回去住的时候,薄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那时候的他知道,那句话的结尾是和她从此天人永隔,那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答应她让她出行那次的任务。

他知道那次的任务极其棘手,所以原本和云晨曦定在薄曦走后第二天就举行的婚礼被他延迟了一个月,半个月后,任务出行的人都平安归来,而管家却告诉他:

她死了!

他一开始以为管家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管家第二次告诉他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

当江水一点点渗入进他的皮肤,极致的痛蔓延四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薄曦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先生,您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当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为了某个人而跳动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那一刻,他才猛然想通,原来,从始至终,他的心脏都是因为薄曦而跳动。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取消了和云晨曦的婚礼,而云晨曦也给了他一个更巨大的冲击。

云晨曦告诉他,薄曦说的都是真的,她是卧底,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

这是多么可笑的报复,最爱他的人说的他不信,偏偏信了从一开始就是敌人的人。

他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了一世,为此还搭上了他真正爱的人的性命。

没有人比他更可悲了。

……

“云笙,那个男人又来了,你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童童拿着一块牛奶糖塞到了苏云笙嘴里。

“我为什么要躲他?”苏云笙一脸怪笑的看着童童,余光在瞄到某人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下神色,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薄婴面前。

“薄先生,江言姐今天不在家。”

“我是来看你的,曦儿。”

“薄先生,您真的认错人了,我叫苏云笙,您口中的曦儿小姐我真的不认识。”

“你和她很像。”

“相像的人很多,只是碰巧是我和您的夫人长得像而已。”苏云笙故意咬重了“我”这个字音。

“我想和你谈谈。”

薄婴和她说的谈其实就是和她讲起了他和她的故事,薄婴一直在观察苏云笙的神情,只是他讲的越多,苏云笙的神情越淡定,最后,他叹了口气。

“抱歉,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苏云笙轻轻的笑了一下,在转身的刹那,薄婴突然趁她不注意撂了一下她耳后的头发,她猛地转身,入眼的却是薄婴泪流满面的脸。

“曦儿……”

苏江言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薄婴从门口出来,她轻笑的走上前,站在薄婴的面前,“薄先生,我送您几个字。”

“请说。”

“莫失莫忘。”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结局,那两人相互之间就不能失去也不能忘记了。

“他知道了?”

“聪明如他,样貌可以撒谎,可救过他的印记却隐瞒不住。”

“耳朵后的伤是为了救他?”

“是薄曦救的。”

“那薄曦后悔吗?”

“看到他哭的时候,薄曦后悔了,只是,苏云笙不是薄曦。”

“需要搬家吗?”

“我能应付的,不必要为了我劳师动众,童童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相信我,他会再来的。”

“他来找的是薄曦,而我是苏云笙不是吗?”

“如果哪天薄曦醒了,那苏云笙怎么办?”

“这世上没有薄曦,只有苏云笙。”

如果爱一个人的尊严有十分,那薄曦爱薄婴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九分,而剩下的一分,薄曦留给了苏云笙。

薄曦选择放弃薄婴的时候,恰恰也是放过了自己而让苏云笙重生。

薄曦爱薄婴,而苏云笙只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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