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日 礼 物
苏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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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第六个本命年生日。
老话说；人一旦到了第五个本命年的60岁后，就不能过生日了，因为怕“提醒”阎王爷，早早将过生日者“一笔勾走”。
我虽不迷信，但一想起聊斋里的阎王；尽管他尚无人脸识别技术，可那支专划✓的笔，就使两腿痉挛，只好推掉朋友及家人为我办生日宴的盛情。
为表谢意，仅用旧作《生日礼物》做礼物以飨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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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11日
是我七十岁生日。
清晨接快递小哥电话，下楼取包裹，是女儿孝敬老爸的网购生日礼物。
上楼急切用剪刀划开包裹看，是双"上海回力牌"经典运动鞋，是品牌鞋。
学打太极拳二十余年，不知穿坏了多少双鞋，从没舍得买双如此高档运动鞋，知我者、孝我者闺女也。
我顾不得去吃老伴端来的长寿面，急忙蹬鞋在脚，踏在客厅地板上；软软的厚鞋底托着我的双脚，极大有飘飘然之感，立马走两步太极步；猫步轻灵，如履薄冰，虚实转换，中正安舒。拎起脚左看右看，样式美观大方，赏心悦目。
我高兴的仰卧在小床上，来回举蹬着双脚对着对面墙上的镜子细端详。突然停住脚，想起了挂在心头上多年前的往事……“回力，回力…”
对，就是它——“上海回力牌”厚底白色的蓝球鞋。
小学四年，我是全班出了名的"五音不全，体育差生"的典范。音乐体育科目考试一码儿四分，这还是安慰分。
我心中不服，不就是体育差点儿吗，咱勤学苦练就是了。
于是乎，暗示班长高崇仁介绍我参加校体育队。高崇仁出主意，让我早起，趁他们训练时混进队伍，既成事实。或许体育老师王福来一时高兴，收下我还是有可能的喔。（那时候我们大都低估了我们体育老师的智商）
天刚放亮，母亲三番五次喊醒了我，破天荒第一次起个大早。
一出门，灰云低临头，急雪舞回风，寒气袭人面，早春也寒冷。
我脖子缩进衣领，侧身挤进学校东侧小角门。
县直属小学体育队是从四至六年级选拔的体育尖子，为准备参加全县中小学运动会临时组织的训练队。
篮球场上，校体育训练队正在集合队伍准备做跑步热身运动。队伍里的高崇仁和体委范世界给我使个眼色，四班班长张学伦也向我招手，留个空位让我进队。
鬼知道，这一切都被体育王老师看见，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可恶的白眼球）根本看我都不看，转头喊口令：“全体都有，立定，向右转，跑步，走！”看来没戏了。
臊得我含泪萎缩到篮球架下，讪讪地看着他们围绕着操场跑步。
看着他们每人身着青一色的"小螺纹"运动服，脚下穿着白一色的"上海回力牌"蓝球鞋。对，就是这白色蓝球鞋让我心中爱恨由然。
我失落的一步一回头离去。企盼着亲爱的王老师喊我入列，可已到东角门了，“请君入列”声音还是消失在发生之前。
在小门外看着他们整齐的队伍，像一条白足青龙在风雪中缓慢舞动。渐远的听着回力鞋那厚厚的鞋底，有节奏唰唰的踏地有声。那铿锵有力"一、二、三、四"的队列口号声，直上云霄。
也不能怪王老师，人家体训队是代表学校参加全县中小学体育比赛的，是要拿分的。我除了吃，哪项能给学校拿分？再者，看（kān）衣服堆的事儿王老师自己就干了，还用我干啥。
回到家里，我眼泪汪汪管母亲要双回力球鞋穿，母亲怜爱的摸着我的头说："我说三儿呀，长点心吧，你老爹一个月工资四十几块钱，咱九口大家，八块钱一双鞋钱够你吃一个月了。再说，上哪掏弄鞋票去。"
那是"三年困难时期"，粮食定量供应。买一切物品都要凭票。春节，我家九口人才发三斤肉票。冬季只发给三双胶鞋票，大哥、二哥、二姐占去了指标，偏从我开始和两个妹妹都没份儿。幸好父亲正在北三家支农学会了打草鞋，是用蒲棒草手工编成后再吊上牛皮底。
它看起来比当年红军草鞋还高档。父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每人一双。只是这草鞋看着难看，穿在脚上，脚面上像扣了个扁馒头。但穿在脚上很暖还很轻便，光脚面露在鞋口外面也不觉冻脚，走起路来轻轻如飞，给人飘然若仙之感。从此，同学们叫我"老红军”、“草上飞"，还俩名。
说来，这都快四月天了。全班，不全校只有我一人穿草鞋。
每天上学，进校门之前，我先哈腰低头，往下拽拽裤脚，以免露出敞口草鞋的光脚面。进了校门，我双手朝前拎着书包，让它低低遮在脚面上，生怕同学见了草鞋，又“草上飞”什么的叫我尴尬。
这天一进教室，高崇仁和范世界特意走到我面前跺跺脚说："回力，回力，真给力。" 烦人的范世界还瞅着班长高崇仁指着我的鞋说，“你要小心呢，这要是赶上过草地，班长还不命令你薅下牛皮鞋底给“全班战士”煮吃了。”
臊的我只恨无地缝可转。我将书包压在脚面上，不好意思的对他们俩腼腆的笑笑。别人看着我们，不知所以。因他（她）们不知道今天早晨操场上的事情。
这一幕被班主任董老师看见，他没进教室，又回头向办公室走去。
上课点完名，董老叫我到讲台，递给我一张棉胶鞋鞋票，对我说："这是我从邱校长那里要来的，这是我送你的两元钱，拿去买双棉胶鞋穿吧。"我一激动流出了眼泪。
班里的“干茄子”张庆禄也来凑热闹，站起来脖粗脸红地大声嚷嚷："老师，我也要。"董老师看看他脚上穿的棉胶靰鞡，同样大声说："你学习成绩什么时候赶上他一半，我送给你两双牛皮靰鞡。"张庆禄蔫了，红着脸歪着头坐下。
中午回家将鞋票交给母亲。母亲高兴的说："下半晌妈就给你买去，这钱还给董老师，你要谢谢人家。"
母亲觉得冬天马上过去了，用那棉鞋票买了双单解放胶鞋，样子好看还少花钱，这点钱还是母亲卖咸菜酱油积攒下来的。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新胶鞋，还是"解放"黄胶鞋。过去都是捡二哥穿小的旧胶鞋，尽管那鞋有二哥的汗脚味也盖不住我内心美滋滋的。
这天上学，我直腰昂首，有意背着双手在后面拎着书包，特意抬高了脚，踏进教室门儿。
“回力回力，不给力，红军红军草上飞，草鞋胶鞋，不听斜"！
这是同学们厌强和怜弱的声音。
清明那天，学校少先大队去瓦窑北山祭扫烈士墓。有幸学校大队辅导员，派我和我班旗手孙淑贤，为那面大队火炬队旗的护旗手。执旗手是大队旗手张学伦。
少先大队队旗在前方引路，后面是各中队方队。少先队员白衣蓝裤，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在“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声中勇敢前进。
仨旗手当然的走在队伍最前面喽，我好神气呦。
出发前，大队辅导员强调；路太远，你们可以轮换执旗。可都走出好远好远的路了，人家张旗手逗是不说换人执旗。我干咳数声也无反响，我故意往他的白回力鞋上踩过三个黑脚印子提醒他。人家愣是觉（jiǎo）不出来。反而骄傲的落地有声的跺着"白回力"蓝球鞋走正步。我当然也不示弱，用那解放胶鞋，像解放军那样使劲跺着地面也走正步，尽管清明穿它还有点凉，总比穿草鞋跺地的声音大些。光着脚穿着没鞋垫的鞋去跺地面，脚，没一会儿就跺痛了。脚，跺的再痛，咱也不能让那个打“小旗儿”跨着“三道杠子”的小子感觉（jué）出来不是。
这年生日我是穿着这老"解放"过的，我特意自己将它刷的干干净净。
升初中后，和张学伦同班（初二，五班）。他还当“两道杠”班长，我只剩下“一道杠”的小队长。我们已交了朋友，他还没忘那双"回力"球鞋的破事。时不时在我面前，跺他那穿着"回力"鞋的臭脚气我。后来可能怕我真生气又将那双鞋借我穿了一周，我穿着那双可爱的"回力"篮球鞋爱不释脚。恨不能晚上穿着它睡觉。那鞋，厚厚的底，踩在地上软软的。
上山下乡后的第一个"五一"节放假回家，正赶上大姐从部队回来，她对我说："十一号是你的生日。你明天要走，今天大姐提前给你过生日。"
大姐特为我做了一小绿盆手擀面还卧了个鸡蛋。说："文亮，你能吃光，大姐打赏。"
我当她面，就着一头大蒜吃了个盆底朝上，一点汤都没剩。看的大姐直眨眼。她高兴的送给我事先准备好的两双鞋，一双是求部队探亲归队的战士，从温州买来的。皮鞋是敞口的，不必系鞋带，还是软底的。另加一双正宗“战士解放鞋”。
这是我有生第一双皮鞋，高兴的我急忙穿上。左看右看，样式美观，舒适合脚。这可比当年的"回力"鞋时髦得很。
回到青年点，那双正宗“战士解放鞋”就被秦军给“解放”到他的脚上了。
“三道杠，两道杠，穿皮鞋搞对象。”我当“两道杠”六年，穿皮鞋到二十七岁了，也没人对咱的像。是不是差道杠？
后来我改穿布鞋后，额头上的邹文填了三道杠。没过多久……“自从我穿上这千层底的布鞋（背景音乐）——不看广告看疗效。”
那双温州皮鞋我穿了很多年，平时舍不得穿，一时穿了，恨不能脚不粘地儿，扛着脚走路。
近二十年来学打太极拳，虽拳艺未成但各式太极鞋穿个遍，什么“沃特太极鞋”、“柏龄太极鞋”、“是福太极鞋”、“双星太极鞋”，尽管大都是仿名牌产品，但它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每每"斜（鞋）中寓正"。
我最珍惜的还是“上海回力”牌运动鞋。
2022年5月11日
李桂菊评语：
幸读文亮的《生日礼物》真实的记载了难忘的的成长岁月，同时也是中国鞋文化的缩影！
鞋子，是人类文明的产物。人人都要穿鞋，不同的民族穿不同款式的鞋，同一个民族的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也穿不同的鞋。古今中外的鞋，构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神奇世界。
世界上第一双皮鞋是中国战国时期著名军事家孙膑发明的。他膝盖受过刑之后，站立困难，就用硬皮革做了一双高简皮靴穿在脚上，靠高简皮靴的支撑，乘车子指挥作战，战胜了陷害他的仇人庞涓。
鞋的发明，发展变化不仅美化了人们的生活，也寄托了亲情的重要依托。文亮的生日礼物就是真实的写照和验证，它衬托了同学之情，师生之情，姊妹之情，父母之情，人间大爱之情，沁人心底，永远芬芳！
纵观古今，人们先后发明穿用了草鞋，布鞋，皮鞋，旅游鞋……，无论在原料上，造型，款式，色彩，质感方面有了很大变化，造就了耐用，舒适，美观，和谐统一，绵延不断的鞋文化。
文亮的生日礼物，不仅是鞋文化和他的成长素描，更是记载了我们一代人的成长，也是献给大家的“生日礼物”！
祝文亮享受生日礼物，更甜美更快乐，健康长寿，再续写鞋文化的灿烂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