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谁也无法阻挡,一如春天对于吃货们的诱惑。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春节一过,阳光、草地、野花、柳絮,又是一年春来到,处处生机盎然。荠菜就在这弥漫着早春气息的草丛中,田埂上,悄无声息地发芽,贴着地面生长,好像生怕被人发现。
曾经和老妈一起去挖过荠菜。荠菜长得低,田间地头水沟旁,到处都是,但叶子的形状和野草非常相似,很难辨认,于是我就荠菜、野草乱挖一气,而老妈,因为小的时候经过三年自然灾害的“专业训练”,这时仿佛长出了火眼金睛,不论荠菜藏的多深,一挖一个准儿,还净是又肥又嫩的。我们背上烤着初春的暖阳,手里不停地忙活,享受着劳作的简单和快乐。
荠菜不但味美,荠菜药用价值也很高,清肝调脾,和血利水,消炎降压,好处多多。这时的荠菜肥嫩鲜美,适合下汤、做馅,荠菜饺子,荠菜春卷儿都让人齿颊留香,让古往今来的吃货念念不忘。
苏东坡就很喜欢吃荠菜,他给友人的信中说:“今日食荠极美,天然之珍。……君若知此味,则陆海八珍,皆可鄙厌也。”陆游也在诗中说:“雨后初得荠,晨庖有珍烹”, “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
过了三月三,荠菜开花,不再入菜,却可用来煮鸡蛋,功效相同哦!
为了让荠菜的味道更浓郁,我的煮蛋方法与众不同。这时的荠菜顶部开小白花,根茎粗壮,采摘需连根拔下,因为根部香气最盛。先将鸡蛋煮熟、去皮,用牙签扎孔,和荠菜一起,加盐煮半小时,再泡上一夜。第二天一早,浓香扑鼻的荠菜煮蛋就上桌了,蛋白、蛋黄都很入味儿,这便又是一年的念想。
吃过荠菜煮蛋,紫藤花便开了。
紫藤芳香馥郁,华丽多姿。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紫灿若云霞,在交错的藤蔓间,一串串沉重地低垂在枝头。仿佛是位明艳照人、雍容华贵的妇人倚门相盼,香气袭人、眼波幽怨,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李白诗云,“紫藤挂云木, 花蔓宜阳春。 密叶隐歌鸟, 香风留美人。”何等香艳!
紫藤,有人说就是葛花,也可食用、入药,清热、解毒、护肝、养颜、补肾、解酒。在河南、山东、河北一带,人们常采紫藤花蒸食,清香味美。北京的紫萝饼和一些地方的紫藤糕、紫藤粥及炸紫藤鱼、凉拌葛花、炒葛花菜等,都是加入了紫藤花做成的。金朝学者冯延登称赞,在斋宴之中,紫藤花堪比素八珍的美味。
我是做过一次紫藤糕的。将花朵洗净、焯水,加入白糖、油,和上面粉,上锅蒸糕。花香类似槐花,香气却更加浓重。不知是因为紫藤花太美,不忍,还是香气太浓,不习惯,吃下去,仿佛有些不安心的样子,于是没有再做。
四月中旬,绚丽的紫藤花开了又败,她便飘然而至!
如果说紫藤是华丽迷人的贵妇,她便是那温婉可人的小女人。满树的小白花,淡淡的清香,婷婷于叶曼之间,随风摇曳,像是牵着纱裙张望的少女,等着你来。
猜对了,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槐花!
采槐花绝对是技术活,因为“乱花渐欲迷人眼”。花丛深处,那一张张或羞涩或绽放的芬芳笑靥已然乱了你的心,想从中挑选那最鲜嫩的花朵自然不易。深深浅浅的白色花朵中,含苞待放的,莹白中泛淡淡的鹅黄,沉默着积蓄着力量;刚刚绽放的,是青春的呐喊,花瓣白的耀眼,花心里若隐若现绿色透着勃勃生机;开得最灿烂的,花香最浓,但花瓣白里透着微黄,带着几分即将落幕的黯然。
那双采花的手,想必是跟江南采茶姑娘一样灵巧吧。花簇中发现了一两枝中意的,要小心地拂开嫩叶的掩护,躲开尖刺的袭击,轻轻地捏住花枝,一捋,花朵便欢快地跳到手中了。
摘下来的花不能久放,可泡茶,蒸糕,做饭。我是不主张用槐花炒菜的,高温热油会让花的香气丧失殆尽。最喜欢的还是蒸槐花糕,将槐花洗净,沥干,拌上白糖、面粉、素油上锅蒸20分钟,槐花糕就做好了。
除了味道清香甘甜,槐花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之外,还是“凉血要药”,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清肝明目的功效。除脾胃虚寒者之外,春季养生食用是极好的。
我们这里槐花采摘困难,树大枝高,只能望“花”兴叹。槐花一年只开一季,花期又短,大约只有半月,常常才盼得花满枝桠,就遇上“风疏雨骤”,那就只有落红遍地,待明年了。
偶尔,暴雨之后也可能会有树枝折断,并且还满是花朵,鲜嫩欲滴,被寻寻觅觅的我吃货撞见。这当然是大大的惊喜,其欣喜程度绝不亚于天上掉馅儿饼!我第一次做槐花糕便取材于此,并在朋友中一“蒸”成名。
清香甜软的槐花糕一直是我们这群吃货春天里的期待,每年一过完春节就流着口水等了。一年一次的槐花糕,从一同采摘,到争相品尝,大家都兴高采烈,快乐得像小孩子过节一样,被我们戏称为“槐花节”。
“四月春色霁,槐花方成糕。荠菜清香在,沟里红樱桃。”一到四月底,吃货们就会想念十堰的樱桃。
十堰的樱桃跟车厘子不同,个头小、皮薄、甜美汁多。不但颜色可人,香艳欲滴,玲珑如玛瑙宝石,水汪汪,亮晶晶,秀色可餐,而且汁多肉厚,口感肥美,甜而不腻。我喜欢一把一把地吃,很是过瘾。
樱桃成熟期早,有“早春第一果”的美誉。据说黄莺特别喜好啄食这种果子,因而名为“莺桃”。每百克樱桃中含铁量多达59毫克,居于水果首位,维生素A的含量比苹果、桔子、葡萄高4至5倍,也居各种水果之首,对贫血患者大有补益。 明代药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樱桃有益气、祛风湿、透疹、解毒等多种药效。当然,再好也不能过量,吃多了就会上火。
樱桃虽然好吃,但是保存困难,过夜则变色。以前从十堰往武汉带樱桃,都是用大巴车,五、六个小时才能到。遇到天气炎热,来了就已经灰突突的,不再鲜亮。于是,吃货们研究出,在筐底铺上冰冻矿泉水,上面再盖上樱桃叶子的密招,方得保鲜。
每当樱桃成熟的时节,十堰的亲人、朋友总会想方设法,将一筐筐的樱桃带到武汉。武汉这边的人收到樱桃,也总要聚起一群吃货来分享,于是,每一颗小小的樱桃都被承载了深情厚谊,成为聚会的理由 情感的纽带。
刚听说,今年开通了冷链车,从十堰发樱桃冷藏专车到武汉,吃货们可以在网上预定。欢喜的同时又觉得有点索然,便利的到来往往也会带走一些东西,就好像有了电话、手机之后,人们便不再写信,当年期盼着来信的心情自然也就淡了许多。
朋友就是一起制造回忆的人。这些春天的美味,因为有了这群吃货的热情和期盼显得与众不同,变得更加诱人,滋味悠长。有人说,一个城市如果没有朋友在,再繁华也是空城,那么,一个春天如果没有这群吃货,再多的美食也必是索然无味吧。
我希望这些春天里快乐味道,能够成为大家心中的念想,等我们老了,还会在我们的回忆中散发出淡淡清香……
邓老师点评:
《吃货的春天》是亮丽的、沉醉的。它轻快曼妙、神采飞扬。让我们读后感到满眼阳光、一身青春、口齿生香,甚至想跟相好的人马上通一个话,想跟相爱的人马上亲热一番。是的,荠菜是清香的,紫藤是芳香的;槐花是迷人的,樱桃是诱人的。大自然是如此美妙,生活是如此美好,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张开双臂去拥抱她?这是这篇散文告诉你的,这是作者给你说的。对此,我们只有全盘接受。《吃货的春天》还让我想起伊朗导演阿巴斯的《樱桃的滋味》。三十年前,巴格里因为万事不顺,曾经想自杀。在一个黑夜,他离开了妻子,带着一根绳子,来到一颗树下准备上吊。因为绳子抛不到树上,于是爬上树去。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东西——樱桃。他随手摘了一颗吃,又多肉又多汁,他不禁吃了一颗又一颗。突然他意识到,太阳从山顶悠悠升起,整座樱桃园耀眼生辉了。巴格里想,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再也吃不到甜到入心的樱桃了。于是,他从树上下来,回到了家里……是樱桃让巴格里恢复了味道;是味道让巴格里意识到了生命的意义。享受味道的人最终是有福的人。感谢阿巴斯,感谢作者,让我们感受到这世界的美好与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