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年轻人
小闹是我们村吴老师家的二儿子,吴老师的家就安在村里的小学里。人们不断谈论着吴老师家新添的二小子有多乖多帅,多伶俐透顶。吴老师与她丈夫都当老师,是吃公家饭的人。这一家人在村里光辉耀眼,这家每个成员的一举一动都吸引众多的眼球。
在学校里是经常看见小闹的,总看见小闹昂着头在前走,后面跟着几个小子,一副趾高气扬,横冲直撞的样子。我远远的看着这幅场景,心里总感觉好笑,别扭。吴老师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她的脸上如长了刀子一样带着锋芒,冷冷地,特瘮人。在八十年代里,严厉的老师很多,会让我们感觉害怕!我太讨厌这种表情。顽皮的小闹遇上严苛的母亲,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呢?我脑补着母子共处的场景。
有一次和同学因为喝水闯入吴老师家,灰洞的屋子,有一红色的板柜横在东西墙上,南窗下是一三屉厨,北面是炕。在那时,这样的摆设是多数人家的摆设。不同的是,在红色的板柜上散落着一些包着鲜艳纸的糖果。在我家和小朋友家从没看见糖果如此张狂的散落在桌子上,都是被母亲们藏了又藏的放起来,可能只有在小闹家,糖果不再新鲜了。糖果向我显示着小闹的幸福与优越。
那时 暑假,我天天处在一片棉花地里干活。我想象着,小闹在悠闲自得的玩耍,板着面孔的母亲不断吆喝着。我回头看看被我修理过的棉花棵子,那一片绿色的温暖,停驻于我的心田。我想象着没有农活家的孩子会在这漫长的暑假,将是多么的无忧,快乐,小闹得跟当老师的母亲学到多大的学问,我想着,已经感觉自己被人拉下了很远,很远。
随着我上初中,上高中…,离家渐行渐远。小闹已经淡出了我的视线,在头脑里已经将他清零。
工作若干年后,在堂弟的婚宴上,我又遇上了吴老师与小闹,后面还跟着一个两周的小女孩——小闹的女儿。这时的小闹,大眼空洞,神情淡漠,言语迟钝,昔日的顽皮凌厉没有了一点踪迹。过后听人说,小闹在厂子上班,被机器碰着了脑袋。吴老师领着他到处治病,没见好转。
又想起邻家的小林,长的高大帅气,是让人看一眼就喜欢的大男孩。初中毕业,外出打工,小命竟搭给了厂子。当年厂里一次性赔了二十万。家里若遇到大事想动这笔钱时,母亲就大哭不止。
在我们有七八百人口的村子,这种在外干活意外早逝的年轻人十年间竟有八九个。
一次在厂子呆了多年的老先生谈起厂里的状况,他就说,厂里有许多愣头青,干活不长眼,不长脑,导致事故频频发生,工人不具备正常的劳动能力,创造性劳动更难,产品质量无法保证。
小闹如此灵透的孩子,咋就不长点心智,在关键时刻灵透一下呢?小闹当教师的威严的母亲便又飘忽在我的眼前了。
那些在现代步伐里被甩掉的年轻生命,又牵动了多少个家庭的喜怒哀乐啊!这又是谁之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