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坏了一具尸体?”我问道,“那也不用躲到这里来啊……”
“不是尸体……是死人!”杨根打断了我的话。
我在一路上想的那些话语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我无法理解,在杨根口中的死人和尸体有什么区别。人死了,没有生命了,就是死人,死人自然就是一具尸体,两者之间应该是完全相等的。此时我也已是渐渐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洞外的一丝月光是使得我可以看到洞内杨根的轮廓。我能够隐约看到和听到的,是此时的杨根,正是在不断地发抖。我便将背囊之中的那条睡袋取了出来递给杨根,杨根接了过去,裹着那睡袋瑟瑟发抖。
“死人,不就是尸体吗……”我说道。
“不……我不是弄坏了尸体,我是杀了一个死人!”杨根说道。
杨根这话,又是让我更加的郁闷。我不由得哼了一句:“杀了一个死人,这种话,像话么……”
“我杀了他,我该怎么办……”杨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慌张地问道。
“你先和我解释什么叫杀了一个死人……”我有些恼怒的说道。
杨根沉默了一会,说道:“就是……一个人,应该已经死了的,我又把他杀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算了,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的,为什么杀人……”
杨根有些痛苦的说道:“早上,我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了……准确的说,是六楼……我杀他……是因为……是因为……”杨根说着,似乎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我有些郁闷,发生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而另我更不愉快的,是杨根这种奇怪的逻辑,在我听来似乎是因为这事,他的意志有些不太正常了。至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把一个死人从楼上推下去这事本身就不正常。我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杨根是过于自责不愿提及“毁坏尸体”这样晦气的事情,而此时听来,却是完完全全的像极了精神错乱所致的胡说八道。我竟也信了他的邪,跋山涉水在这大冬天跑到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找他听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无奈地问道,杨根看来相当激动,我也就不和他争辩到底“杀了一个死人”和“毁坏了一具尸体”的区别了。
杨根的声音变得极为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吸了口气:“听我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应该去面对而不是这样躲起来。等天亮了,你就跟我下山,我们去派出所……”
在我刚说出“派出所”三个字之时,杨根的声音变得更为苦涩:“我倒是希望他们把我给抓起来……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找过警察,找了警察也没用,他们当我是疯子……你看我哪里像疯子……”
我有些恼怒:“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还有,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疯子!”
被我这一声吼,杨根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沉默了少许时间,道:“对不起,是我被吓坏了……”
我听得他发出了稀稀疏疏的声音,似乎是站起了身来。
“你去哪……”我问道。
“撒泡尿……”杨根说道,“水喝多了,你把灯给我下。”
我随手便是将手电递给了他,杨根接过了手电,没有点亮,只是慢步往外走去。
我在黑暗之中,一直等了十几分钟,这才猛然感觉不对劲——杨根在离开了山洞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我这才察觉这一异常现象——在我来山洞之时,杨根便不允许我打开手电。而若是有什么不能开手电的原因,他出去撒尿自然是要摸黑去,又为何拿走了我的手电?!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惊了一惊,立即取出了手机,开启了手机上的照明灯。
手机的灯光,让我看到在眼前,只剩了几只饼干的包装袋。那只背囊,早已不翼而飞。杨根走时,把背囊也给带走了?!
我连忙快步摸到了山洞口。山洞外一片漆黑。只有冷风呼啸的吹着,哪里还有杨根的影子。
“阿根!”我大声喊着。而回应我的,只有山谷传来的一声声回音。
我点亮了手机上的灯,开始顺着来路寻去。我的心中,顿时添了几分担忧。山洞附近,是一大片长在斜坡上的小树林,虽说这一带不曾听说会有猛兽,但在这深山也多有山沟坑洞,总归不是一个安全所在。之前我与阿根来来去去,都是走的一条被流水自然冲刷出来的小水沟。而若是一头钻进了树林之中故意躲起来,那便是茫茫的森林,完全无从辨别一个人的去向。
而杨根,又为何要躲起来?这大冷天的,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中不禁是将杨根的全家都骂了个遍。这厮借口撒尿,拿走了所有的东西,将我一个人扔在了山洞之中跑了,我居然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挨冻着凉!我翻山越岭的跑到这里来,反倒成了傻子。我并不怀疑他遇到了什么事,真遇到了什么事,作为老朋友我自然会尽全力帮他;但这样把我扔在这里算什么?
我看了看手机电量,剩下的电绝不够维持一个多小时的照明,而且这黑夜的山路,若是没有了灯具照明和手机的电子指南针,也是绝无可能摸回车子的。于是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我便放弃了搜索,返回山洞之中窝着。山洞附近,有着一些干净的枯草,我便是用匕首收割了不少,简单地捆一捆或垫或盖,又拾了一些干树枝生了堆火,倒是也能勉强应付寒冷。
杨根的不辞而别,令我极为恼火。这一夜,我一边享受着冷风,一边将杨根从头到脚骂了不下两千遍。
什么“杀了一个死人”的狗屁说法,把我给哄到了这鬼地方。
直到天色蒙蒙亮了,我也不见得杨根回来。郁闷地拍着身上的草屑,愤愤地出了山洞。我也已是没有什么指望能够逮到杨根,只是有些不死心地在洞口附近搜索着。清晨的四海山,与夜里一样寒冷,草木之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霜。一些有着积水的洼地,则是结起了冰。在走过霜冻的土地之时,鞋底下,传来的是清脆的咯咯声。
而就在我沿着来时的小水沟向着山外走去之时,自水沟的另一头,穿来了同样的鞋子踩碎冰冻土地的声音。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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