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汶川（组诗）
齐凤池
一、都江堰
我记忆里的都江堰
是镶嵌在镜框里的
被一双大手撕得粉碎
我伫立在青城山和内江的身影
已经无法搀扶城市倒下的残肢
那些熟悉的面容还在记忆浮现
那位呼唤亲人的母亲
是几年前宾馆里热情的服务员
她的模样一下又清晰起来
如今她已是孩子的母亲 她肯定
不会想到有很多人牵挂她
但我知道那些还记得我的人
就藏在哭声呼唤里用滴血的瓦砾挡住脸 看我
二、映秀镇
面西而坐的映秀镇
用一双秀气的眼睛看着蜿蜒曲美的汶川
车在路上行驶的速度和背篓的映秀女人平行
我在车窗看很美的映秀女子
她微笑着向汶川走去
她把笑容埋在前倾的身躯
彳亍的足音在我的耳边萦绕
而今她的脚步声和山体滑向谷底
剩下的脚印也掉进断裂的缝隙
三、汶川的孩子
汽车在汶川路边加水
一群羌族孩子把我围了起来
他们向我兜售手饰
一张张天真稚气的面容很轻松就掏走了我的零钱
他们聪明智慧的面容我记忆犹新
今天在电视里看到那两个救人的学生
就是其中的一个另一个在瓦砾下和我捉迷藏
四、茂县
茂县的枇芭苹果花椒很出色
但不知地震摇落多少滴血的青果
茂县举着红色的花椒
远看象云
近看滴血花椒被摇晃落下的血珠撒落一路
但枇芭苹果花椒树没倒
因为有无数双手搀扶着树影
茂县还伫立在阿坝的风景里
有一种声音波动很暖(组诗)
齐凤池
一
有一种声音从阿乐卑斯山走来
携带一把圣火抵达严寒
热辐射穿过服饰沐浴万物
声音自陶罐黑色胸腔滚动而来
经上古先秦东土大唐点燃一路篝火
声音来自岩浆之腹在石头之间熠熠闪烁
双手捧起黑色的颗粒迅速暖遍全身
于是这声音就贯穿我生命的全部
盗火者追赶声音成为颂辞的核心
我追赶打算成为阿波罗的化身
二
伫立于壁立的大采面仔细聆听
花瓶的心率波动和四纪冰川鱼腹中森林的长势
采伐这片远古森林一只精美的花瓶被打碎
一股奇特香味爬上双臂
大流量古生物鱼化石的血清
沿亘古的隧道输入岁月干瘪的脉管
灌溉大面积贫血的心田
在岁月黑暗的根部在树的队伍与树的影子之间
一双大手把黑夜挤压出来
初视森林有异草拔节奇葩葳蕤的风景
树上黑色啄木鸟敲打民乐的木琴
每一片叶子都爬满昆虫聆听的耳朵
游入煤壁涅槃的鱼类藻类于掌纹的沟壑深处
化蝶化蜂化作萤火虫 整个采面
顿时燃起大面积舞蹈者的身影
聆听采面我常做这个奇特的梦
如今森林已涅槃花瓶奇观远古的绿色精灵
凫游于景泰蓝的意境向伟岸的大堤漫溯
三
在星光照亮的精神家园
我笔尖上的火苗闪烁着诗情
特别是寒冷的日子笔尖上的炉火照亮灵魂的背面
温暖蜷缩在日子茧里的家人
从家门到煤矿的小路上一眨眼走过了祖辈和父辈
两颗血气方刚的种籽扬花了一个多世纪最终抵达草尖
一滴纯净的水草尖上的露珠倒映出劳累的祖辈父辈
他们携带一群补丁的童年和月月漏风的日子
向着心中明亮的方向走去
井架上的灯盏很耀眼穿透冰封的土地和寒冷的心境
在类似这样的夜里我笔尖上的炉火正旺
辉映着岁月根部那些挖煤的
我的同辈和晚辈他们排成黝黑的阵容撵着一轮太阳
向窑坡的深处一步步走近
四
在躲避星辰日月的岁月根部一群头戴灯盏的人们
在编纂自己生命的走向
传承生命之火起源于小草暴嘴的瞬间
终止于草叶成为火苗
火苗最初被一声清脆的啼哭
点燃最终被泪水熄灭这段短到一根筷子的生命之路
却包含了粗茶淡饭的幸福和永恒的脸红和喜悦
他们的故事不是从拧亮矿灯时说起
是从母亲或妻子叫点和装干粮的细节开始
肩背卡缆大链螺丝走向采面的脚步
是这部短剧的核心铺垫
打柱攉煤挂梁响炮
这些金属的台词使故事跌宕起伏
大起大落这些词汇掌握在他们手中
是得心应手的武器
上井后晾晒窑衣的插叙浴池台上吸烟的情节
生动了每一幅水灵灵的画面
身入热水中的滋味仿佛有一双软手抚摸
这种幸福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
汗水流淌的细微声音才是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北风那个吹（组诗）
齐凤池
一、风回来
走了几小时又回来
它回来干什么我猜不出
它把昨晚摔碎的拾了起来
把散落的复原
做完之后打个旋儿走了
它走后天空像水洗过一样
雾霾没了
这时我忽然明白
它走了为啥又回来
二、北风那个吹
它是走来还是跑来的
弄出很多响声
它任性一直往前走
它疯了
它不是喜儿唱的那个北风
喜儿唱的北风
是跟雪花一起来的
喜儿的北风
是为了三十晚上的一顿饺子
而今天的北风
可不是为了饺子
它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不管它是为什么
之后就没事了
我在屋隔着玻璃
看得很清
三、西北风
折腾大半夜
院子里的东西
拿起来放下
放下再拿起来
母亲自语别管 让它
一会儿就没事了
天没亮院里安静
老鼠觅食的脚步很轻
风像细细的沙子和尘土
瘫在平面
打扫都不爱动
母亲说的对
发泄完就没事了
就像我婶当年闹分家哭着打滚
闹了半夜的西北风就是例子
中国茶
作者：齐凤池
一
几片淡黄龙井
浸泡在黄河长江
不论舒展还是收缩
都是龙的化身
在古刹石桌上
在紫气佛光中
茶静静地凫游
神的器皿
感受轮回
体验再生
二
走进土地的深处叫来世
走出寂寞的空虚叫今生
浮生与幻灭
淡泊的圆寂与轮回
灵魂在死亡的门槛
出出进进而低吟
三
细密的手指
洗着发黄的岁月
湿透了季节三层衣裳
淋雨的茶树一声不响
任四月纤细的手指
拿去身上所有的银两
先知的鸟携家眷
迁徙到温暖的地方
鸟的家园暴露在
一双贪婪的手上
屋檐下躲雨的孩子
一双冰凉的小手
被几声鸟鸣啄伤。
四
枯黄的叶上
悬挂粒粒剔透的露珠
深秋的额头冒出冷汗
昨日的高烧一夜间退热
无数根银针
刺入季节疼痛的病灶
2018--7--8
让世界从一点一滴认识崇礼（组诗）
一、桦皮岭
山被树占领
大面积白色影子
覆盖山脉
庞大的影子很善良
藏匿野猪狍子狼的牙齿
桦皮岭是最有童心大山
不仅保护凶恶牙齿
还保护追赶猎物的枪口
二、天路
想上天从崇礼北面蜿蜒
十二个山梁起起伏伏
登天路脚下
天路大起大落左右恐吓
把速度拧弯了直射
天路上挂着祥云
伸手就能抓住一朵
在塔娜谷摸到飞翔翅膀
天上总有天鹅飞过
三、雨夹雪
崇礼的雨和雪结伴
紧紧追赶丢失的音符
从万龙翻山而来
台阶像音阶向山攀登
浙浙沥沥的十月
散落枯黄草尖染红秋叶
眨动许多透亮的眼睛
四、葡萄
张家口盛产葡萄
藤蔓挂满
龙眼马奶娇豔欲滴
像婴儿的小奶嘴
一都噜一都噜甜香
女人隆起的前胸顶起两粒
马奶含糖高特别适合低血糖男人
在崇礼看到葡萄就想品尝
可惜我没口福
只能眼巴巴看别人享用
五、西湾子教堂
西湾子教堂长城外有名
站在东山西望
教堂塔尖天主擎起蓝天
半山腰日夜闪耀灵光
山上安葬着主的孩子
沉睡了百多年的骨头
从法国荷兰比利时跨越长城
蜿蜒行走的苦路
从山下到山腰
八位神灵绊绊磕磕
趟响晨露
把天堂留住
六、天空飘着塑料袋
四月崇礼不飘雪
手指轻撩衣襟
风把一个塑料袋吹到空中
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躺在床上看空中飘荡
它已经很累
它也想找个地方休息
七、白毛风
风哄着雪花在街上跑
像牧民哄着羊群
羊跑累了蹲在地上低头咀嚼
风走远了羊群停了下来
雪遮盖了整个崇礼
八、夜晚
崇礼夜晚从太阳落山开始
窗口渐次明亮
路灯眨眼温度下滑
窗口一个接一个闭上了
气温主宰着崇礼，街上行人稀少
只有零星雪花说话
201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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