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星星以无人察觉的速度一点点的铺满了整个夜空。今晚没有月亮,流星也懒得划破长空,只有一些偶尔经过的飞机,响声隆隆的,会引起人们往上看的注意力。
下面,红星市场的马路上横七竖八的停满了汽车,年轻的男女从车里出来后便直奔后方。那儿是长沙市内有名的宵夜市场,每当夜幕降临后,人们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围坐在一张张满是油垢的桌子上聊天喝酒,直到深夜。
在那儿,总是能见到一些光着上身,举止野蛮,满口操着粗话的人。他们大多喝的醉醺醺的,拍着桌子大声叫嚷,这让旁边一些生性胆小且又不想招惹是非的人通常感到胆战心惊。
在这片热闹之地的后头,是一栋栋六层楼高的安置小区。由于这儿位置优越,出行便捷,配套完善,长期以往便成了有名的租房区。在这儿租房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工薪族。白日里他们从事着文员、软件工程师、销售、财务等工作,到了夜晚后便纷纷回到这儿,在这块热闹之地吃饭、睡觉,追逐梦想,寻找爱情。
陈芳和她的男友在两个月前搬到这儿,租下了十七栋三层的一间房子。她在一家软件公司从事前台行政工作,每天的事情被塞的满满当当。她的男友则是刚入职不久的新同事,他们相识四十多天后就住在了一起。此刻她的男友正在房子里洗澡,而她则靠在窗边瞧着外面光彩夺目的摩天大厦发呆。
她盯着马路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觉得生活里的一切就像是命运在背后操作安排一样。刚开始时,陈芳并不看好这段恋情,甚至有些瞧不起对方,觉得这是个没钱没背景只会耍滑腔的男人,但是现在呢,似乎一切都已成了定局。直到如今她都还没弄明白,命运为何会安排这样一个男子走进她的生活,来爱她,追求她,搅乱她的计划。爱情就像那烦人的小猫,你召唤它时一动不动,一旦转身离去它却偏要跑来纠缠。
就在姑娘胡乱猜测一些事情的时侯,她的男友张浩从浴室出来了。他光着身子,什么也没穿,身上湿漉漉的,洗澡时遗留在身上的水珠从肩膀流下来,一直滴到地毯上。他冲着她笑着,弄得她羞愧不安,扭头望向墙角。突然,她感觉从后面冒出一只手来,抚摸着自己的乳房,衣服也被一件件拔掉,他的嘴像允吸甘露一样,在她光滑的身上吻个不停,她感觉身体像火烧一样,末了,她便无力的倒下享受着这男女间最快活的事情。
“你喜欢我吗?”她依偎在张浩的怀里。
“喜欢”
“那你会娶我吗”
“当然”
她幸福的笑了。
恋爱中的她时常会坐在公司里莫名其妙的大笑,偶尔也会在开会的缝隙笑出声来。她心情畅快,每天都带着少女般的微笑跟所有人打着招呼。白天工作时,她总在幻想下班后的约会,而到了晚上后,她又满怀期待第二天的安排。她跟男友如膝似胶,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她对他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尽的情。她可以和他漫无目的的走一下午而不觉得累,打几个小时的电话而不觉得耳朵疼,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开心,只要有一时看不到对方心里就会不舒服。晚上入睡之后,她总是拿出手机来翻看他们在一起拍摄的照片,顺着照片的背景慢慢回忆起他们开心的时刻,她清楚的记得他第一句对她说的话是什么,第一次送她的礼物是什么,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在什么地方……这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必修课程。有时候,当她和众多的好姐妹聊天时,她也时常会幸福而羞涩的断断续续提起他们的恋情。他们在公司楼下的餐厅约会,一起手挽手在植物园里晒太阳,这些都是无限美好而浪漫的回忆。
不过姑娘出生不好,在乡下长大,念过大专之后就出来上班。她在长沙没有亲戚,身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或贵人,没人在工作上给她提携,告诉她应该如何规划职业生涯,她也不清楚未来的方向,于是便放任自己得过且过。下班之后,她很少看书,每天把大量时光耗在了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里。此外,她还热衷迷恋网络上的情爱小说,受了强烈的浪漫主义思潮蛊惑,一门心思想着遇见爱情,嫁给爱情。虽然她已经过了三十岁,但仍旧怀揣着少女般的梦想,渴望完美的爱情以及婚姻。
过去六年来,她换过四家公司,一直在前台这个岗位轮转,始终做着最简单的活儿,例如招待客人、端茶倒水、清扫卫生之类的事情。她不够机灵,傻头傻脑,上级安排什么她就埋头苦干。公司里没人瞧得起她,大家都喜欢使唤她,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给她做。办公室里只要有人开口,她就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跑过去。她身体强健、大大咧咧、逆来顺受,是那种传统的乡下姑娘。
一天在公司里,这个前台姑娘在仓库整理物料,她需要把一箱品牌宣传册搬去另一个办公室。可是这箱东西实在太沉了,她压根没力气挪动。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抬头看见一位同事。这是个全新的面孔,她甚至都叫不上名来。可是她实在找不着别人了,于是便开口恳求对方帮忙。她简单说明了缘由,然后两人便一起把箱子抬了起来。
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们肩并肩在公司里行走,顺便闲聊起来。帮忙的同事是新入职的销售,名叫张浩。这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矮矮胖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姑娘为了表示感谢,从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些干面包和糖果,亲手送到张浩手里。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挺有意思,虽说她年岁稍大了些,但行为心智却还像个孩子。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了她,却没想到会获得这样的回报。
他开始注意这个大龄单身姑娘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频繁遇见,在上班的路上,在公司的茶水间里,甚至连回家时都坐上了同一趟地铁,谁也说不清这是为何。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张浩终于忍不住了,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抱着浓厚的兴趣,急切想了解她的过去、她的性格、喜好,猜想着为何像她这么优秀却还至今单身。按理说一个乡下姑娘,早该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嫁出去,绝不会沦落如此。如今在乡下,若一个女人过了二十五岁还没结婚,对父母家人绝对是一种折磨。
一天下班之后,张浩邀约姑娘吃饭。开始时姑娘很是诧异,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在德思勤里用过晚餐,然后沿着红星市场散步。在路上他们先是聊到了时下热门的电影,然后又聊回到工作。姑娘天真浪漫毫无保留,跟对方抱怨公司里的不好,说那性情反常的老板总是责骂她,说她这也干不好,那也不会,好几次她都想离开公司。再后来,他们聊到了生活,聊到了房子,纷纷感叹日子艰难。到最后,姑娘忽然提及迷惘与寂寞,尤其身处在大城市的孤独无助,此刻她无比想念乡下的亲人和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时光,可是这些都不可能再回去了。小伙子听得动了心,也开始想念起远方的父母,此刻他们同被一种游子的身份牵连到了一起,两人像是找到知己般默契。晚上分别之后,小伙子对眼前这个年长女人泛起了同情心,内心激起了某种隐藏在深处的保护欲。他可怜这个单身大龄姑娘,想着能用什么法子来拯救她。
分别之后,张浩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前台姑娘,虽说她过了三十岁,但还不至于一无是处,至少姿色容貌还算标准。而且她还有着乡下人的朴实纯洁,说话做事直来直往,单这两点就比城市女孩更为优秀。在中国男人眼里,这些向来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张浩开始对这个前台姑娘动心了。
接下来几天,张浩开始找各种机会同陈芳聊天,向她打听一些事情,把她的喜好摸的一清二楚。他觉得这就是个适合结婚的女人,完全符合一个标准妻子的所有品性,单纯善良、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绝对一副良家妇女的做派。他想要娶她,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一周之后他开始光明正大的追她。白天上班时,他总是故意找些时机同她见面,嘴上说些含糊不清的暧昧话。一到中午休息,他便殷勤的往前台跑去,把身子靠在灰色大理石上,嬉皮笑脸的跟姑娘插科打诨。再后来,他频繁约她见面,两人在植物园散步约会,去看开的正艳的牡丹和杜鹃花。
很快一些精明的同事就看出了端倪,办公室里不断有传闻流出,每天都有人跑来向姑娘求证,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好奇的女同事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现在总算有个男人肯追求她了,她们很快就会订婚、结婚、生小孩,因为她已经年岁不小了,能在此时遇到爱情就得赶紧把自己嫁出去。陈芳听信了一些人的建议,也觉得自己好事将近。
一个月后,他们就光明正大的同居了。她感到幸福极了,每天都活在天真浪漫的幻想里。白天里她根本没有心思上班,总是一只手托在办公桌边发呆。她总是幻想着未来,猜想着对方会带她到哪儿约会,情人节的时候会送什么礼物给她,周末的晚上是去电影院还是西餐厅?
这个姑娘虽说已上了年纪,但内心里却仍旧是个没长大的少女。她似乎从不疲惫,从不厌倦,对周遭一切都满怀兴趣。她总在要求男友带她去海底世界玩,要么就怂恿他一起去新开的餐馆吃饭,或者在下班的路上,当地铁里面新更换了一条广告,上面印着某地的绝美风景,此时陈芳又浮想联翩,恨不得立马就跑去旅游,总之是没完没了的要求这要求那。
在一些无所事事的下午,当暖和的阳光从玻璃外穿过来,把办公室里晒的热烘烘的。姑娘就靠在前台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思绪万千。她有时候会想对方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样貌?家庭?还是钱财,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呀。她有些怀疑这段恋情,因为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跟一个老女人结婚,可要是他们真结婚了,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析,那便是张浩是爱她的,是真心真意想娶她为妻,是的,一定是这个理由。他们之间是真正的爱情,是现代都市人渴望已久的真情,一个男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爱上自己,肯定是抱着跟她共度余生的想法。没错,就是这样。每每想到这儿的时候,陈芳总是满脸的幸福,她确信张浩很快就会跟她求婚,带她去见父母。她极度渴望婚姻,渴望稳定,因为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说闲言闲语了。
可是一天下午,有个好事的女同事忽然跑过来告诉陈芳,说张浩准备离职。
她急忙在电脑上询问对方,但没得到任何回复。之后她又利用职务之便悄悄溜到销售部,但连张浩的人影都没瞧见。整个下午她都坐立难安,脑子里猜测着一连串的可怕事情。后来她感到沮丧,郁闷、继而愤怒,因为张浩在有意避开她,让她怎么也联系不上。
一直等到凌晨张浩才回到出租屋。姑娘没有入睡,心头藏着无数问题。她从床上跳下来,站在对方跟前,直接质问他,
“我听说你离职了,很快就要离开公司”
张浩假装没听见,并没搭理她。
“你真的要离开公司吗?”
姑娘把刚才的话再问了一次。
张浩很不耐烦,气冲冲回道:
“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呀”
姑娘着急了,气冲冲抓住张浩的胳膊,弄得他疼的叫出声来。
“可是你答应会跟我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别傻了,我就要从这家公司离开了,以后那里的一切都跟我没有瓜葛”
陈芳没听明白这当中的意思,继续问,
“可是你说过会娶我,会跟我结婚”
张浩瞧了她一眼,淡淡的回到:“这事以后再说”
姑娘感觉没被尊重,好像对方压根没把婚姻当做一回事。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嚷道,“我已经三十一啦,我已经三十一啦”
“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让我明天就娶你回家吧”
她听出来这话里头的意思,趁对方不注意时一把将张浩推倒,然后迅速压上去,不停的用拳头揍他。张浩觉得这个女人疯了,想着将她从身上推开,但这个姑娘铁了心的要同他抗争,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要是现在还不能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张浩终于感觉到了姑娘的愤怒,察觉到今晚是休想摆脱了,要想清清静静睡个好觉,只得顺从答应。
这样等到张浩稍微老实一些的时候,姑娘把头凑到他的耳边,冲他吼着,
“你要娶我,你要娶我”
张浩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只得改口求饶,
“我答应娶你”
“什么时候”
“很快”
“那我们下个月就办结婚证”
“好,我答应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父母”
“马上”
“你发誓”
“我发誓”
姑娘见对方再三保证,心头一软,便收回了拳头。
接下来几天他们很少见面,在公司里,张浩总是想方设法的躲着她。她有好几次想约他见面,再聊聊结婚的事情,但张浩总是躲到人多的地方去。她不敢大张旗鼓的叫他,害怕其他人在公司里传些风言风语,之前的单身生涯已经让她受尽了白眼与委屈,如今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丑闻来。
晚上的时候张浩也不回来睡觉了,他总是躲着她,不跟她见面,也不接听她的电话,她差不多有三天没见到对方了。一天上班时她偶然路过销售部办公区,忽然发现张浩的座位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心头一空,感觉自己被上天遗弃了一样。
她没办法联系对方,所有的线索都没了音讯。张浩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了,从她身边离开了。整个一天她都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她有气无力的回到前台座位上,把上级吩咐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趴在座位上哭泣,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就捂着靠枕偷偷流泪。
接下来两天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张浩的消息,但是什么也没问到。下班的时候她跑到人力资源总监那里,打算从她口中套取点什么信息,但对方似乎猜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当陈芳在开口说话时,对方总是诡异的瞧着她笑,这微笑让她焦虑不安,大汗淋漓,立马便退了出来。自此以后她只顾埋头上班,害怕去人多的地方,更不敢跟其他人聊天,尤其是办公室里那些喜欢捕风捉影的人,只要有稍微一点儿不注意就可能酿出新的笑话。到第五天的时候,姑娘确信自己遭遇了情感上的骗子,因为张浩真的消失了,彻底从她的身边不见了。
陈芳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但很快更大的不幸跟着降临了。差不多半个月后的某天清晨,陈芳在刷牙的时候,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门缝内流出,这些血块几乎快要染红整个凹槽。到了上午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腰部隐隐胀痛,乳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整个白天她都无精打采,困乏疲惫,以至于老是忘记上级交代的事情,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到四天。她怀疑自己染上了风寒或者感冒,于是跑去药店咨询。医生叮嘱了她一些事情,当她第二天把结果递给医生时,对方告诉她已经怀孕三周了。
她感觉有人用铁锤在她头上猛敲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她失去力气,把身子骨压在墙上才勉强站直。医生准备过来搀扶她,但她哭着就冲了出去。
整个一天她都没有出门,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头脑里尽是些毫无关联的猜想,这些碎片化的记忆狠狠折磨着她。她考虑着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在社会道德和本能之间摇摆不定。她想着,一个孩子生来便没有父亲,这在保守的乡下是不可饶恕的罪孽。要是此事传言出去,被村里人知道,全家都是要蒙羞的,要是因为此事而被村里人说三道四,那么今后她的父母、家人就永远只能低头走路了。可是呢,他终究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肉体,作为母亲又如何忍心抛弃不管。而且她年岁也不少了,现在这个孩子更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在情感层面女人向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她纠结犹豫不知所措。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个思想单纯的乡下姑娘顿时失去了想法,经常在某些时刻她的那些极端念头就从头脑里莫名其妙的钻了出来,有时在公司里,有时在吃饭时。她没有足够的智慧来解决这个事情,周边也没人来替她拿个主意,她整天惶恐不安,游走在现实和幻想中间。后来她索性不去思索孩子的事,任由事态发展。她就像遭遇危险的鸵鸟,以为把头埋进土里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在某些晚上,当她感到孤独无助时,平日里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痛苦以及被拆散的零碎思想又重新被拼凑了起来,当她猜想到某些可怕后果时,立马吓得直冒冷汗浑身哆嗦。可是她疲惫了,慵懒了,屈服了,再也提不起想法,也懒得再去思考怀孕这件事,因此后来她索性把心一横,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反正孩子生下来后总是会找到父亲的,总会有人来认领他,可怜他。那个孩子总不至于会挨饿,他总是会长大的,而且长得肥肥胖胖的,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错不了的。他虽然没有父亲,但还有亲人和外公外婆,他们总不会放任不管。因为她实在太累了,这所有的过错不应该全由她一人承担。
这么一想之后,她又顿时变得豁朗起来,整个人都恢复了以前的青春活力,既然她什么都不想管,那就尽情玩吧。以前过怎样的生活,现在继续过怎样的生活,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孩子终究是会离开身体的。
第二天清早,陈芳便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上班了。她打算还工作五个月,等熬到过年就离开这儿,只要这当中没人戳穿她怀孕的事情,那么一切都会安然无恙。为了确保计划的执行,她开始学习伪装自己。头三个月里她强压着疼痛,跟个正常女性一样蹦蹦跳跳、来回走动,行为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自从怀孕后,她变笨了,手脚也没之前灵活了,做事情总是丢三落四。老板为此动怒了两次,上级对她的态度也相当冷淡,大家都不找她说话,只有在安排事情时才动动嘴皮子,好在她乐于接受这样的处境。
这样的日子她成天都过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她总是每天一大早就赶到公司,然后就这么坐上整天。她几乎很少走动,吃饭也不跟大伙一起。上厕所时她总要等到没人才去,然后故意把水声弄得很大。她害怕跟同事说话,因为她总认为对方在盯着她的肚皮看,她害怕被别人看出隐藏在宽松衣服之下的秘密,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取笑她,背地里说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因此但凡谁脸上表现出丁点异样,她就开始满脑子里胡思乱想。
每天早上她都要绕着镜子反复盯着腰围看,观察有没有变粗,身形有没有变化。她扔掉了以前的所有牛仔裤,改成运动装。出门前她总不忘再系一遍裤腰带,直到看不出任何隆起迹象。好在天气早已入秋,她大可以用宽大外套来作为掩饰。等到深冬之后,她就索性把家居服穿进了公司,把自己打扮的跟个中年妇女一样。办公室里,她总在偷偷观察同事们的言行,竖起耳朵听同事间的流言碎语。每晚入睡前,她都要回想整件事情,懊恼着噩梦为何会降临在她的身上。要是这些都没发生,生活该是多么快乐。
过年之后她就辞去了工作,那时候已有五个月身孕,她打算还在长沙待三个月,直到临产前才回到乡下。她还没把怀孕的事情跟父母坦白,害怕家里人不同意,但现在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吧。
她打算把孩子放到乡下,交给母亲寄养,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精力把小家伙留在身边。她每月的工资只有三千块,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就再没余过一分钱。可是孩子生下来后总是要喂奶、换洗尿布、买各种各样的开销品,这些都是巨额的支出。而且有了孩子,还要哄他睡觉、陪他玩耍、花时间照顾等等,这些琐碎事情必定会占去她很多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她不能逛街、不能追剧,不能玩手机,不能睡懒觉。过去这些自由享乐时光都会随着小家伙的到来而离她远去。在临近预产的那段日子,她忧郁悲观,理不清头绪,一想到未来的种种灾难,她就时常感到快要窒息一般。
入夏之后她就回到了乡下,家里人为她怀孕的事吵闹不休。孩子在六月底出生,挣扎了两天才出来。娘家人喜忧各半,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孩子出生三个月后陈芳就返回了长沙,她重新找了工作,继续过起以往的生活。虽然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了,可连一丁点的牵挂之心都没有。她很少思念孩子,也从不跟父母打听小家伙的情况,孩子长到一岁时她只见过两次。她还抱着过去的单纯思想,生活该是哪样就照旧过着,平时上班看剧,周末懒床休息,完全忘记了小家伙的存在。她甚至一度认为,只要远离家乡,远离孩子,那么所有的噩梦就不会再找上她。只要忘掉过去,就等同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新公司里,她照旧如以前那样兢兢业业干活,每天把时间安排满满的。但是有几次,在工作休息的间隙时,她坐在前台,又不免开始幻想起婚姻,想象着爱情来。她希望能遇到懂她爱她的男子,包容她的一切,甚至那个孩子。只要一闲下来,她就去浏览相亲网站,看看有没有人约她。每天她都要添加好几个陌生人的微信,然后从对方的朋友圈里去猜测性格、职位、家庭教育以及薪资存款,再根据这些信息幻想不同的约会场景,猜想着对方会说哪些动人情话,会约在哪里的浪漫餐厅见面,光这些想象就足以让她开心整个下午。
这半年来,她大大小小见过几十个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秃顶的中年男人,也有离异的店铺小老板,只要对方发出邀约,她几乎都答应见面。
一个周一的早上,她突然接到了来自乡下母亲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孩子生病发高烧,希望她尽快回来。她在老板面前编了个借口,当天下午就赶回了乡下。可是那孩子活蹦乱跳,根本不像外婆电话里所描述的那般。
她一脸吃惊,对母亲的做法很不理解。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的外婆神色自若,若无其事,带着诡秘的眼神瞧着她,试探性的问, “你还愿意结婚吗?”
姑娘不知所措,神情凝重,心想着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圈套。
孩子的外婆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她把话题挑明白,对着女儿说,
“现在有个四十岁的男人看上了你,是村里一个媒婆牵的线。那男人在二十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子,平时做些建材拉货的生意。他身体强壮,脾气稳健,性格老实本分,关键是他愿意支付七万块彩礼,而我们呢,则不用出一分钱嫁妆。现在只要你点头,他半小时后就可以过来同你见面”
老婆子讲完后得意洋洋,等着女儿答复。
“结婚?”
“是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陈芳有些窘迫,一时犹豫不决,难以回复,即使有些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对于母亲的这个突然决定,她心里头七上八下。
老婆子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于是直接替女儿下了结论,
“要是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不行……”
“哪里不行?”
“没有人肯愿意娶一个单亲妈妈“
“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我不明白”
“你要把那个孩子忘掉”
“可他确实是我的孩子啊”
小家伙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喊他,于是摇摇晃晃的朝母亲这边走来,嘴里不停的叫喊着妈妈。
老婆子有些不高兴了,顿时大为光火,
“对,就是因为他,因为这个小混蛋的存在,才让所有人痛苦不堪。我要把他送走,只有他消失了,家里面也就真的清净了”
老婆子用那尖锐凶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孩子,把小家伙吓得躲到妈妈背后哭了起来。
陈芳见孩子受了委屈,跟着流下泪来,她结结巴巴的说,
“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但老婆子不想再等,意志坚决的替她做了决定。
“这件事肯定还有其它办法”陈芳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
“就按我的要求来办”老婆子板着冷冰冰的脸,继续说,“要是你肯答应这门亲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好好想想,你已经三十三岁了,而且还带着个私生子,现在能有个老实人肯愿意娶你,就应该万事大吉,最关键的是他还愿意给我们七万块彩礼,七万块“
老婆子特意把最后这个数字喊的特别大声。
陈芳陷入了沉思,她烦躁不安,举棋不定,觉得这桩划算买卖就是亲自为她设计的悲剧,要是她心软答应那么对所有人确实有利,可是自己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时她嚷了起来,
“我不结婚,我不结婚”
老婆子被逼得失去了耐心,气的不停的跺脚。她躺在门口的木凳子上,一把将孩子抓过来,斩钉截铁的说,
“要是你不答应,就把他带到长沙去”
陈芳失望的跳了起来,当即一口拒绝。
老婆子好像抓住了女儿的把柄,于是开始拿孩子的事来威胁说服她,
“这个孩子顶多还可以再活三个月,决不会再多了。要是你执意把他留在乡下的话,三个月后他的死活就全看天意。以后这个孩子我不会再多操半份心思,自从他出生之后,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要花钱,这儿要几百,那儿要几十,可是这些你从来就没关心过”
姑娘不敢说话,仿佛被人点了死穴一样。
老婆子见此话有了效果,继续苦劝女儿,
“听我的话结婚吧,现在有个男人要娶你,肯愿意为你支付七万块彩礼,就应该好好把握。你已经三十岁了,这样的好事不会再降临第二次。那个男人诚实本分,绝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你不打算结婚,但总得替这个孩子考虑吧,他总是要个父亲的,不能一直这么放任不管,四岁之后他要上幼儿园,到了六岁就该念小学了,而孩子的户口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守在乡下吧”
陈芳拼命抱着眼前这个私生子,哭哭啼啼的说出不话。
“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让媒婆把他叫过来”
“可是……这个孩子怎么办?”
“我会骗他,说这是你妹妹的孩子,暂时寄养在乡下”
“但万一被人拆穿了呢?”
老婆子深知这当中的丑闻,但诱惑面前难免心动,她若无其事的说,
“这事我早就替你想过了,你暂时先忘掉这个孩子,就让他待在这儿。你嫁过去之后一心一意服侍丈夫,等情感稳定,孩子长到五岁之后,我再送过去。那时候你们夫妻有了感情,不会对一个孩子过不去。虽然这在规矩上不合理,但那个男人终归是娶回了一个媳妇。只要婚后你全心全意照顾公婆,待他们如同亲生父母一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他既然愿意为你支付七万块彩礼,肯定不会轻易离婚。他是个老实人,地地道道的乡下农民”
姑娘将信将疑,既不说好也不说坏,她头脑晕乎乎的,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后来她索性放任不管,打算把一切都交由别人来处置。命运安排她过怎样的生活,她就全盘接纳,顺然忍受。过去几十年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呀。
后来她们就此事又聊了几分钟,姑娘全权听母亲的安排。对此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半小时后媒婆和男人都来了。这是个不修边幅、满脸油腻、皮肤粗糙挺着大啤酒肚的乡下老光棍汉。他跟父母住在一起,平日里靠着在厂房干重活来维持生活。
男人对姑娘很是满意,他的父亲也挺高兴,只有他的母亲脸色不好。
双方在媒婆的撮合下谈拢了契约,男方家愿意出七万块彩礼,但要求女方必须在一年之内怀孕。老婆子答应了这个请求,毕竟两人都上了年纪。
当天下午双方家长在口头上确立了这桩亲事。婚礼将在国庆期间举办,但女方下个月就得搬到男人家住。姑娘傻傻站着,没有回答。她思绪乱糟糟的,理不清因果,想着既然长辈都看好这桩婚事,那还能怎么办呢?她完全没有想法,没有反抗的余地。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便一声不响的走开了。
当天晚上,她彻夜未眠。一连三天,她都烦躁不安,举棋不定。只要一想到父母为她安排的这场婚事,就总感觉当中有不可告人的猫腻。她想着父母已经被这笔钱给迷惑住了心智,全家都在欺骗男方,她明明有个私生子,却还敢光明正大的索要彩礼钱,这在乡下根本就是一桩不可告人的丑闻,但现在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临近出嫁前几天,姑娘每晚都是噩梦连连。她总是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害怕某一天事情败露。她身边没有能出主意的人,也找不到诉说的对象,她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想象着未来的悲惨日子。过门那天,老婆子把陈芳叫到一边,私下底反复劝她,让她忘记过去的事,一心一意服侍丈夫。至于那个孩子,则绝口不提。即便哪天对方起了疑心,也一口咬定孩子跟她无关。她把最后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陈芳嫁给了单身汉,原以为日子会好过些,却发现自己掉入了更难以解脱的深坑之中。她的丈夫表面上是个老实人,在同乡人面前表现的懦弱本分,但私下底却是个占有欲强烈的暴躁狂。虽然她的丈夫个子矮小,人到中年,但精力旺盛的如同年轻人一样。他几乎每晚都要,而且总在交合时用力掐她的肉,弄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白日里她的丈夫成天缠着她,到了晚上更是早早就上了床,此后,夜夜如此。
姑娘几乎没有感受到新婚带来的半点幸福,反而总感觉自己是被别人买来的,是丈夫家的附属品,是用来传宗接代和服侍老人的佣人,甚至连个保姆的地位都没有。
在乡下,她的丈夫不懂浪漫,甜言蜜语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之间没有情感上的沟通,两个人在家里都是干巴巴坐着,谁也不理谁。她的丈夫总是在外做事,只在吃饭时才回到家里。她很想知道丈夫对于未来婚姻的计划,但他从来只字未提。一些宁静清爽的夏日傍晚,姑娘独自一人沿着乡间小路散步,她的丈夫瞧见后,居然气急败坏的一路奔跑过来,然后大声命令她赶紧回家。
半年之后,这种情况更加糟糕。她的丈夫态度变得冷淡,行为反复无常,总是为了一丁点小事打骂她。在家里,丈夫总是躲着她,连句关心问候的话都没有。后来,她还发现丈夫一直在监视她,限制她的行为。因为他不允许妻子跟别人说话,也不让村里人靠近她,成天把她关在屋里,烧火做饭,照顾老人。很多次她都想跟丈夫好好聊聊,但这个粗矿的乡下人根本不懂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天晚上,丈夫心情不好,直到很晚才回家。他喝的醉醺醺的,一上楼就把陈芳按倒在床上,但这次姑娘不乐意了,狠狠把他推开。
她靠在床角边,颇为委屈的问,
“你到底因为什么而讨厌我”
她的丈夫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凶狠狠的说,
“怪你怀不上孩子,你这个老女人”
妻子吓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有些话丈夫藏着已经很久了,既然现在挑明了,那他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什么后果了。于是这个乡下佬大声嚷起来,
“我没有孩子,我还没有孩子。当初我花七万块就是为了要一个孩子,可是半年了,你的肚子连半点反应都没有,要是你不能传宗接代,那娶回来还有什么用。现在全村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说我买了个光吃饭不下蛋的老母鸡回来。你这个该死的老女人,连个种也怀不上,就连一个也怀不上”
姑娘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的说,
“但这不能怪我啊”
“那还是我的错吗?”
“不,不,这绝对不是我的原因”
姑娘痛苦的嚷了起来。
于是,夫妻间的争吵正式开始了。丈夫把所有的原因都推到妻子身上,用乡下人惯用的恶毒言语骂她,羞辱她。妻子也不甘示弱,同他吵个不停,斩钉截铁的说生不出孩子全因对方的无能。后来,丈夫受了刺激冲上床去动手把她,把她的头按住,用力往墙壁撞,弄得女人跪地求饶为止。
整个一晚他们都在吵架。第二天清早,姑娘就偷偷摸摸回了娘家。
姑娘已经有半年没见到小家伙了,现在那个孩子已经长到两岁,容貌圆润,可爱极了,一进屋就朝她跑了过来,嘴里天真的叫着妈妈。她跪下来,流着眼泪,疯狂的亲吻孩子,把他的小脸蛋都吻了个遍。后来,她索性把小家伙抱到肩上,沿着山丘一路奔跑。到山顶之后,她找了块干净草地坐下,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突然失声大哭起来。她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个孩子,把内心的苦楚一五一十全部吐露,她的愧疚、懊恼、无奈以及挣扎。
晚上的时候,她头一次给孩子喂饭、洗澡、穿衣,然后陪他玩耍一起睡觉,姑娘从中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快乐,这是作为母亲独有的幸福。孩子入睡之后,她反复端详着小家伙,眼睛、鼻子、嘴巴、脸蛋,发现哪儿都有自己的影子。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二十四时都守在身边。
可是第二天下午她的丈夫就过来了。她不想回去,更舍不得离开小家伙,但老婆子不停的给她使眼色,逼她离开。
她一路上哭着回到男人家里,一到家,就躲到楼上去了。
至此以后,他们夫妻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丈夫不懂得心疼她,每天都在外面赌博到很晚才回。他也不碰她了,不跟她同床,在家里连个正眼都瞧不上。厌恶她,嫌弃她,就像花大价钱买了个不会叫喊的看门狗一样。
那妻子呢,也不再为这些烦恼、忧愁,自从娘家回来后,她内心有了新的寄托,把所有的思念都移接到了远方的小家伙身上。这是种全新的思念,是母亲对于孩子的牵挂,在生火做饭时,在下地干农活时,无时无刻不在揪着她的心。
这样的清净日子差不多过了两个多月。
有一天夜晚,妻子忙完了所有的家务活,她感到无聊,于是便躺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脑子里全是对孩子的思念。这一幕被醉酒回来的丈夫逮了个正着。他怀疑妻子不忠,硬逼着她承认外面有了男人。姑娘受够了这个长期酗酒赌博的乡下佬,坚决否认。可她的丈夫不管,冲过来一拳打在她脸上。女人就随手抓起桌上的杯子,往他头上砸,一顿混战便开始了。
第二天她的丈夫仍不解气,还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他十分确定妻子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她一定是背地里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拖熟人四下打听,但凡发现点蛛丝马迹,就立马跑回来跟妻子对质。那段日子里,姑娘整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真害怕哪天丈夫会发现那个私生子,然后整个家庭就再也永无宁日。
到了冬天之后,她的丈夫脾气更加古怪了,他总是无缘无故的骂她,抓着一件小事就数落她。他让妻子每餐都准备大鱼大肉,但却从不给她钱财。她心中有愧,任凭丈夫打骂。一次她的丈夫又喝的醉醺醺回来,一进屋就用恶毒的话骂她,接着就用拳头打她,打得她蜷缩在地上,嘴里呜呜求饶。可她的丈夫还不解恨,接着又用皮带抽她,让她整晚都光着身子睡觉。除了身体上的折磨外,他还在精神上羞辱她。他扬言要把妻子的丑事公诸于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之所以生不出孩子,过错全在女人。
晚上的时候她总是做着噩梦,那些被她日夜猜想的后果困扰着她,折磨着她,而这种无形的折磨又往往比任何都来的更凶猛,更无法预测,这种折磨就快逼垮了这个女人,以至于她病了,病的很严重,突然间就不省人事了。
丈夫借口没时间照顾,让岳母娘把妻子接了回去。他早就厌烦了这个女人,巴不得分开的越远越好。
回家之后,姑娘把所有的遭遇都告诉了老婆子,可老婆子并不感到同情,反而一脸疑惑的问,
“他到底要什么?”
“他想要孩子”
老婆子吃惊的望着女儿,稍后又再问了一遍,
“他想要孩子?”
“是的,他想要孩子,可是他年岁大了,很难怀上”
姑娘哭哭啼啼的说了实情。
“就因为这个?”
“我想是的”
老婆子想了一会,转动着她那精明的眼珠子,凑过来跟女儿说,
“这不难办,我知道有个偏方,可以治这种病。只要你们在行房前喝下保证立马见效,而且百分百是个男孩”
姑娘半信半疑,但想不出更好办法,一切遵照母亲意愿行事。
现在她心里只想着怀孕,这是唯一的期盼。她想着只要能生下个一男半女,那么丈夫就会对她另眼相看。要想在婆家生活幸福,就必须完成丈夫的心愿。
第二天清早,姑娘就带着偏方回了夫家。
回家之后,她把偏方的事情跟丈夫坦白,他接受了这个提议。也许是发觉自己真的老了,再无能为力了,只能依靠这些土方子来延续生命,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孩子,不管是同村的舆论还是家庭的压力都让他心力交瘁。
药效奇快,两周之后陈芳就有了反应。
她高兴极了,还在吃饭时就把此事说了出去。然后端端正正坐着,像个天真的孩子般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不出所料,她的丈夫兴奋的从长凳椅上跳了起来,然后不停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后来,他因为太过激动,竟然还胡乱唱起歌来,嘴里反复念叨着:
我有孩子啦,我终于有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