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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所有人,你们好,我是一个病人,此时正在精神病院受苦遭罪。
当然,我“受苦遭罪”的这件事是医生告诉我的,事实上我喜欢在这里待着,没事发发呆,护工会时不时放首歌给我听,除了饭菜不佳以外,这里就是旁人所谓的天堂,当然,这是在我看来的。
我在这里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是我志同道合的人,他们也同样认为自己已是身处天堂,我们玩得忘乎所以,因此,医生们需要把我们绑起来,帮助我们平静下来。
感谢这些医生,这里,只有他们愿意陪我们玩耍,南山市的领导们视察的时候,通常在外面看一眼就离开了,从不会和我们有任何接触。
我喜欢人,喜欢和人们发生交集,但那是进来精神病院之后的事情,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害怕人,或者说,我厌恶。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厌恶自己。
是一名叫做鹿迪迩的医生把我解救了,他是恩人,对我而言,他是英雄。
我刚刚见到他的面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旁边的护工和其他医生也惊奇地看着我们两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难怪我会感觉看他眼熟,原来,他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也纳闷为什么会有人和我长得如此相像,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还拿长相来接近我,并借此了解我,为我治病。
说实话,我以前很少照镜子,看到会反光的物品我都是躲开的,我不想看到自己的长相,我想过整容,但又不想破坏自己,于是只能逃避和强忍。
但如此一来,我释然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却是受人尊敬的医生,他的年纪甚至比我小几岁,才二十出头,就成了一名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虽然级别不是特别高,但也可以算作了不起的人了。
我喜欢跟这样的人接触,他就是我心目中的成功者,我一度幻想着,自己某天能和他一样成功。
我曾经是个死神教徒。
有一次,教会举行活动,我们是非.法的教会,有人举.报了我们,我们被查了,我并不感觉我们有任何的非.法之处,我们从不骗人,也不巧取豪夺,但他们冲了进来,其他教徒都跑了,只有我镇定而坚定地跪在死神的画像前,继续祈祷。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被抓了,而且被检查出患有精神疾病,于是被送进了这里。
“咚咚咚。”敲门声。
“请进。”我说。
我的主治医师鹿迪迩推门走入,来到我的对面,礼貌地对我打个招呼,随后坐在椅子上。
“最近怎么样?”医生问。
“老样子。”我说。
医生:“那可不行啊!听说你不配合治疗。”
“我用不着吃药,越吃越坏。”
医生:“你病了,病了就得吃药,你是不是在这里呆得久了,想出去看看呢?我向院里申请了一次机会,可以带你去公园转转,所有病人只有你一个有这种机会。”鹿迪迩带着兴奋说。
“我不想出去。”我说。
医生:“那好,既然你人不想出去的话,那么我让你的精神出去走走怎么样??”
他的这话我没怎么听懂,“什么意思?”我问。
“我给你读本书。”鹿迪迩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兴高采烈地看着我。
我急忙摆手,“你写的书我看不懂。”我说。
“这本是我新写的。”他又说。
鹿迪迩是个作家,小声告诉你们,他其实只是个网络写手,但他一直以作家自居,经常给我们讲他写的故事,他写的故事亢长,且跳跃性极强,普通人看不懂,他期待着我们这些精神病人能看懂。
“大夫,你治病就治病,别整那些没有用的,我乖乖吃药还不行吗??”我投降了,说道。
医师鹿迪迩将书塞进我的怀里,我不情愿地将书收下了,鹿迪迩把我要吃的药放在桌子上,嘱咐我待会儿记得吃,然后他就出去了。
走后,护士告诉我可以出去走一走。
我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走廊、大厅和前后院,我来到走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周围的病友,说实话,有时我很怕他们,当然,我不止是怕他们,我害怕所有人,只有我的主治医师鹿迪迩不会让我产生恐惧感。
走廊里到处都是人,文疯子和武疯子把持着各个出入口,我尽量选择在文疯子多的地方走,这样才不会有危险。
穿过长长的走廊,仿佛穿过了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这里多大年纪的病人都有,有小孩、中青年、老人,每个人都手舞足蹈,或是喃喃自语。
来到后院,后院里的人更多,这里是南山市精神病总院,世界上最大的精神病院之一,到处都是你想象不到的人,以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这里嘈杂且拥挤,但不得不说,这里也是我的一处避风港。
我在院子里闲逛,一边回忆着我的过去,我是个死神教徒,我不是自己加入他们的,我是被抓进去的,他们说死神在我的身上投入了一项计划,就把我半骗半强迫地带进了教会。
这种话无论谁听了都会认为是扯淡,但他们竟然自欺欺人,把我抓进了死神教会,让我跪在死神画像前发誓效忠。
我自然乖乖听话了,但是有一天出事了。
那天不知道是多少号,我对时间向来没有概念,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正在集体祷告,祈祷和平,大堂里聚集了一千多名教徒,所有人都虔诚地低着头,双手握于胸前,默念祷告词。
一声枪响突如其来,所有教徒都不再祷告,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突然一个人喊了一句,撒旦教来了。
随后就混乱了起来,所有人仓皇逃跑,而外面枪声大作,如同过年的鞭炮声,枪声不绝于耳,人们的惊叫声更大。
我害怕混乱,躲在死神的画像的桌子后面不敢出来,直到他们闯进来。
他们是撒旦教,是一个专门与死神教会作对的教会,他们到底还是发现了我。
死神画像被人移开,一个老头走到我的面前,我听说过他,柳老,撒旦教现任教父,人送外号路西法。
老头走到我跟前,高高在上地,头也不低下,只是眼睛往下看来,就这样看着我,突然他笑了起来,对我也是对周围人说,“年轻人,信不信,我一眼就看出了你不是个正常人,虽然你想用恐惧来掩饰你的真实面目。有的时候,我们不必亲自动手,我打赌,你会在囚禁中度过余生。”
我当时没听懂他的话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他看出了我神经不正常,知道等警官来了之后,会把我送去检查,而且会检查出我的精神疾病,随后就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我会在精神病院里被关一辈子。
果不其然,他们走了以后,警官来了,我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于是送到南山精神总院治疗。
大概真的出不去了吧,我看着周围的围墙,心说。
“各回各家了!”自由时间结束了,护工们催促我们回各自的房间,我从回忆中被拉回了现实。
我很配合,跟着人流往回走,也有不配合的人,护工们拽着他们回房间。
人们走得很慢,尽量磨蹭,消耗无用的时光,时间这种东西,对我们而言真的没什么用处。
走到我的房门前,推开门……
我去……
如果你面前站着一个和你长相、穿着都一模一样的人,你会有什么反应??
而我此时正面对着这种情况,和我长相差不多的医生鹿迪迩,此时正站在我的面前,还穿着我们病人的衣服,我往他旁边看去,他把白大褂和衬衫、西裤都扔在了我的床上。
别瞎想,我们两个都是男的。
“你又要干什么?玩儿真假美猴王?想要让护工分辨一下谁是真的你??”我无奈地问。
“这是我刚想出来的一个治疗方法,角色互换治疗法。”鹿迪迩正色地说,“你换上我的衣服,假扮我,同时我假扮你,然后你假装给我治病,借此让你进入一名医生的角色,让你产生一种‘我没有病’的心理暗示。”
“你有病啊?”我讥讽式地问他。
“有病的人是你!”他提醒道。
我也真是服了他了,如果此时他说他自己有病,我一定相信他。
我乖乖换上他的衬衫、西裤,披上白大褂,挂上二级心理咨询师身份牌,我照了照镜子,还真是瞬间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开始治疗吧!鹿迪迩。”我对他说。
医生鹿迪迩拿起他给我的那本书,捧在手里,装模作样地问:“医生,能给我讲讲这本书里的内容吗?”
“不能!”我当即回绝。
鹿迪迩立刻从病人的角色中回来,严肃地说:“你得配合!”
他把书扔在一边,叫我拿出手机放段音乐放松一下。
我说:“我哪有手机?”
他指了指我穿着的白大褂口袋,我突然想起,他的衣服在我的身上,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首音乐。
有大夫爱开玩笑,说什么“病人随医生”,意思是病人的喜好会被医生左右,最后病人会和医生喜欢起相同的东西来。
经过他一年的治疗,我和他喜欢一样的东西了,一样的音乐、一样的话题,还有一样的女药剂师。
这首歌正符合我们的胃口,正听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在这里,这种声音平平常常,我们早就习惯了,也没去理它。
但过了没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人们的吵闹声令我惶恐、不安。
鹿迪迩打开门,回头告诉我着火了,然后拉着我就往外跑。
在走廊里跑了几步,鹿迪迩突然说:“我的书还在里面。”
说着,医生鹿迪迩竟然折返了回去,往我的房间跑去。
我在远处等着他,左右都等不来,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我也冲回了自己房间,踹开门,里面全是火焰和烟雾,根本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看到主治医师鹿迪迩被烧着的衣柜压在了下面,我跑到他跟前,衣柜太烫,根本无法下手,我四下寻找有什么棍子可以让我撬一下这个柜子,可惜,我的房间极其简陋,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工具,我就这样眼看着大火一点一点侵蚀着鹿迪迩的身体。
“你傻啊!为了一本书冒险!你就不能再印一本吗?”我此时只能骂他。
“你也知道,我有时会犯二。”他说。
说罢,他将书交到了的手上,并让我跑。
我想要先把他救出来,然后一起出去,可他却给了我一个手势。
我是个病人,我的主治医师鹿迪迩自己研究出一套独创的心理治疗方法,像训练宠物一样,虽然不人道,但极其有效,他只在我一个人身上用过这招儿,就像训狗一样,只要给一个特定的手势,狗就乖乖听话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无疑他成功了,只要我见到这个手势,就像被催了眠一样,乖乖听他话。
他继续用这个手势控制我,并催促我快跑。
“跑!……”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我急忙跑出屋门,跑过走廊,穿过大厅,冲出正门。
我的身后仿佛是地狱的烈火,而正门之外,却是迎接我的人群。
医生和护工以及救援人员欢呼着,仿佛人们期待已久的英雄归来了。
我瘫倒在人群中间,人们看着我,我看着人们,我茫然、恐惧、甚至羞涩,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丢下自己的医生一个人逃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在这个精神病院,我好像只有鹿迪迩一个朋友,没有第二个,如果他死了,我避风港一样的精神病院,就真的成了关押我的监狱,就像柳老说的那样。
现在想想,过去的这一年里,如果没有鹿迪迩,这里真就是地狱,我不仅有精神分裂,还有各种恐惧症,我怕与任何人接触。我不想被囚禁,尤其是被关在奇葩朵朵开的精神病院里,最起码得有个人陪着吧!我看着大楼的正门,期待着鹿迪迩能从里面走出来。
救援队在拼命扑灭大火,水柱和火焰相互碰撞,随后交融,化作黑烟滚滚。
人们捂着鼻子,期待着有人获救,很快,两个救援人员从大楼里抬出一个人来,他穿着病人的衣服,我第一时间冲上去。
不是鹿迪迩,是住在我隔壁房间的老王……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被抬出来,我又冲上去,但发现又不是他,这个人还活着,还朝我微笑,我多希望这人就是鹿迪迩……
每个人都忙碌着,忙着祷告、忙着救火、或者忙着哭,我则跪在原地,等着有人从里面出来。
半天,围了一整圈的人群渐渐散了,只有救援人员在忙着救火,火势也被控制了下来,就在这时,里面再次抬出了一个人。
我起身冲上前去,执意要看他,我掀开白布,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我能看出他的轮廓。
他被抬走后,我再次跪倒在地,我握紧他的书,救援人员把我搀起来,送到另一栋大楼里休息。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院长把我送回了家,鹿迪迩是院长最器重的医生,年轻、上进、且极富创意,院长把我错当成了鹿迪迩,我将错就错,回到了他的家。
来到门口,我感到一丝亲切,这里我曾经来过,鹿迪迩为了给我治病,有一次带我来到他的家里做客。
送走院长,我开始在身上翻找钥匙,我穿着鹿迪迩的衣服,衣服里果然有一串钥匙,开门进入房间,还是那栋房子,但主人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听他说过,他是孤儿,有个姐姐,但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没其他亲人,也没几个朋友,这倒是方便我了,省得我露出马脚。
坐在沙发上,我手捧着他的书,看着它,我要把它写下去。
此外,我还要代替医生鹿迪迩活下去。
并且找到他的家人,经营他的事业,维系他的社会关系,沟通他的人脉朋友。
我是个人格分裂的重症患者,我完全不介意我的心理上再多一重他的人格。
那么从今天、此时此刻开始,我就是迪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