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会简单地度过一生。
或者说,一个人的一生必定会走过许多路,遇到很多人,发生过很多故事,流过很多泪水,狂喜过很多次,路过很多人的人生,看过很多场风景,徘徊过很多个路口,流浪过很多个天堂。只是这些太多次,发生的太过频繁,所以大脑自动过滤掉这些记忆,以便让更多的记忆被刷新进来,给你新的感动与悲伤。
不过,过滤并不等同于永久的消除。
很多东西都可以变成某一次记忆,卷土重来的导火索。
比如,一碗热气腾腾,辣油滚滚的牛肉面。
如果从头说起,这会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久远到我已经记不清故事的开头,故事的起因。而这个故事,没有结果,或者说我舍不得给它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遗憾结局。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 ,尚未相聚 ,便注定无法相遇 。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故事发生在复读的那一年。
第五组最靠窗的位置,坐着我们班最安静的女生。
齐耳短发,眉目清秀,冬天有一条紫青色的围巾。
传说里,她很少说话,留给我的似乎也只有一掠而过的侧脸和静谧如秋雨的背影。
复读的时期,同班的人都客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大家都默契的遵循着某个准则,有什么话,都请留到结束时再说,所有的狂喜,都清留到结束再沸腾,所有的泪水,都留到结束后再决堤,所有的爱,都请留到结束时再一一相告。
我曾默默尾随着这个已在记忆中淡的几乎看不清的背影,安静地走过一段路。
晴天,雨天,阴天。
秋天,冬天。
不过,总是保持着陌生人之间该有的距离。
而路程,也只限于从教室到学校门口。
我曾在得知,她接受下邻班神秘礼物时,默默发过心酸,也曾在考试后的成绩公布单上,看到自己与她名次拉近了一点,而默默地欣喜过。
不过,这些只是我一个人的心情,我深知这个阶段安静的重大益处。
安静,不管是对于我来说,还是对于她而言,都是对这段感情最大的尊重。
那段时间,我开始反复听林宥嘉的《背影》。
似乎,每听一句,都是在对那个娴静的背影说,等我。
似乎,每听一遍,都是在对那个惊鸿般的侧影说,我等你。
年少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就像夏夜骤来骤停的暴雨。
高考之前必经的项目就是体检,身高体重色盲什么的都是老生常谈,而唯一可喜的就是自由活动。临近高考,这种心情很奇怪,像是压抑很久的心情,此刻忽然可以松口气,又似乎,很快就要结束这种日子了。所以,必须紧绷着最后一根弦,做最后的苦命挣扎。
抽血时,我们依随着检验科的医生的点名,有序的排着队。
点到我时,恍惚得进屋,发现我前面竟然是她。
她,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安静地站在我的前面,乖巧地等待着。
那时候,不知是争吵的人群,还是因为后面就只有我一个,太过于静默。
我走上前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问道,hey,怕嘛?
她侧着身子,回了头,躲在眼镜后的睫毛忽闪忽闪,浅浅一笑,说,不怕……
后来就这样,你一句,我一言,说开了。
说话的内容,也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这段对话,并没有给这个故事一个能够拓展的情节,它只是一段普通的对话,虽然,它发生在我们的故事,构成唯一的情节,虽然,它给了我一个机会,去和她吃了碗她爱的辣乎乎的牛肉面,虽然,我挖空所有的心思,拼命地找话题。
高考之后,她考了我们学校当年的文科第一名,去了X大。
而我,因为高考再次失利,在本地念了一个医学院。
至此,我们的故事终于没有了结局。
虽然,网上聊过几次,她给我寄过一次明信片。
而结束就是结束了。
虽然,偶尔我会想起她,但这故事只会永远封存于我的记忆中,连见光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年少时的喜欢,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单纯的感情。
当年,我连远远看着背影,都会觉得幸福。
当年,我连和你隔着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都会觉得这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