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吧”,她心里不停地想着。突如其来的病,像猛兽一般汹涌,撕裂着她的身体和那脆弱的心灵。
脑袋里像是有万千的虫蚁在爬行,撕咬,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地沉重,无力。她想就这样睡着也好,梦里便不必再承受这些痛苦,可是梦也不肯让她躲避。
凌晨三点半,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未拉上帘子的窗户洒进来点点路边的灯光,周围是那么地静,甚至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她翻来覆去地抱着脑袋,祈求外力的作用能减少一点痛苦,这个夜可真漫长,这个场景可真让人觉得孤独,无助。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今晚注定无眠,我会准备好所有的行囊,去迎接那最后一刻”,她甚至自嘲地写起诗来。生命的无常,谁也不可料想,她开始了无限的想象,在疾病的折磨中,想着怎么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我会再看一看他们的笑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地说再见”,她想到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如果自己死去,他们该是何等的悲伤。她想象出父母憔悴带泪的脸庞,年迈的奶奶掏出手巾抹泪的样子,甚至是哥哥姐姐眼里的疼痛,她早已泪眼模糊。如果知道生命将终止于此,当年绝不任性地往远方赶,她一定陪在他们的身边,哪怕唠叨,哪怕麻烦。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我会给远方的朋友写一份封信,以‘当你拿到这封信时’为开头,做一次浪漫的别离”,她还从未给自己的好友们写过信,她喜欢木心的“那时侯,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她喜欢信纸的清香,每次说着要写信总被其他的事所打断,这次终于可以写成了,她要在心里啰嗦和朋友们的趣事,以及表达对他们的祝福。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我要在各种社交平台,来一个感人肺腑的文案,诉说别离的愁绪”,有多少人会评论点赞,又有多少人会惋惜不舍。平台上的她是虚幻的她,那他们呢?也是虚无的吧,也许她会成为别人一小会儿的谈资,“啊,她竟然不在了”,仅此而已。或许也有人感叹生命无常,世事难料。谁会替她啜泣,谁会替她惋惜,谁又会记得她,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我会打开自己所有的秘密,让他们来到我的世界,留给他们为数不多的念想”,她想,自己的东西父母会给她收起来的,她的秘密,不想长埋于地,她热烈的情感,曾表达在一篇篇的文字里,他们未曾看见过。她不曾言说的爱与感恩,她希望,借这些文字,告诉他们她是多少地爱他们,为他们担心,为他们祈福。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才发现这个世界是这么可爱,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地没去,还有好多人没爱,这个世界,让人留连。”原来,真的只有在失去时才明白拥有的珍贵。
拥有健康时,熬夜挥霍自己的身体,失去健康时才感慨健康的不易。拥有亲情时,肆意浪费,嫌弃唠叨,真正要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们。可时光不复返,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她想着想着早已泪流不止。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很多人死在明天的晚上,看不见后天的太阳。”
的确是太残酷了,如果还有明天,如果病好了,一定会好好珍惜生活,不再肆意挥霍。
她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是梦听见了她的祈求,也许是病痛少了一些。
她心里默默地想,即使再怎么残酷,也要去看看后天的太阳,不要死在明天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