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整整十年没有睡过热炕头了,夜夜梦回,奶奶家的热炕头依然是我的专属领地,没有人能够抢走,无论是姑姑家的哥哥姐姐,还是叔叔家的弟弟妹妹。
70年代末的农村山区,穷乡僻壤,怪石嶙峋,老百姓完全靠天吃饭。年初的时候父亲娶了母亲,没有丰厚的彩礼,没有隆重的场面,就像电视剧里面一样,母亲骑着一头戴大红花的毛驴,被迎娶进门。
丰收的季节,父亲带着怀有六个月身孕的母亲自立门户。“崭新”的房子四壁徒空,两口缸,两组杨木柜子,两床被褥,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简单的岁月,简单的日子,用简单纯粹的爱,温暖着整个家。
母亲的妊娠反应极为严重,整个孕期呕吐,头疼,不思饮食。年关将近,生下了不足5斤的我,为家里增添了不少的喜悦气氛。俗话说“大孙子、老儿子”是爷爷奶奶最溺爱的,他们却也没有因为我是个孙女儿,表现出任何重男轻女的思想和举动,反而成了他们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北方的严冬,风寒料峭。家里除了土炕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取暖设施。据母亲讲,最冷的天气里,放在炕梢的土豆白菜都会冻上冰霜。出了月子,姑姑便把我端到了奶奶家,从此以后,这个热炕头就再也没有人夺走,包括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就这样,姑姑将我端来端去,一转眼,我就上小学了。
02
父母勤劳简朴,家里条件有了改善,我依然留恋奶奶家的热炕头。每天放学回家吃饭,写作业,然后迫不及待的往奶奶家跑,哪怕是再晚,也要父亲送我到奶奶家,每天晚上就像赴一场盛大的宴会,不见不散。
冬天的热炕头,更令人着迷,向往。爷爷总喜欢在一个半大的盆子里放些冻柿子、苹果、梨、或是山楂等水果,盖上盖子,放在热炕头,等着我来美美的享受。钻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嚼着带温度的苹果,心里别提多美了。
上了中学以后,到外地求学,一周回家一次。从此这个热炕头周一到周五归爷爷享用,奶奶从来不争。周六日回家,爷爷就“乖乖”的将热炕头的宝地让给我。久违的热炕头,带着温度的被褥,脱了衣服钻进去,一边和爷爷奶奶讲学校的趣事,一边抱怨学校的床板太硬,被窝太冷。
叔叔家的弟弟和我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周六日也来奶奶家住宿。眼睁睁的看着我睡热炕头,他只能睡炕梢,除了羡慕,嫉妒,当时心里更多的估计是“恨”吧。为此他没少说爷爷奶奶偏心,也没少在叔叔面前告爷爷的状。
当初的自己宛若一只恃宠而骄的小公鸡,爷爷的爱,给予了我至高无上的权利,容不得任何人“侵犯”。
03
大学时期,到更远的地方去求学,每年只能寒暑假回家。父母的房子经过装修,更具有了现代的气息,宽敞的席梦思大床,专属于我自己。把自己重重的抛在大床上,淡淡的清香,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父母不喜欢睡热炕头,无论是春夏秋冬,炕头总是空着。我从床上折腾到了父母的炕头,依然辗转难眠。第二天便将阵地转移到奶奶家。一再推迟,睡炕头炕梢都一样,爷爷依然固执的说:炕头好,躺下以后就像搂着个大火盆,别提有多舒服了,还睡你的“风水宝地”吧。奶奶已经将崭新的被褥铺在了炕头。
清晨,两眼冒着大黄眼屎,口干舌燥,这是标准的上火症状,我却睡的异常踏实。
04
现在的床越买越贵,每天精疲力尽,倒头就睡,这副皮囊也无暇挑剔。但骨子里依然迷恋热炕头,暖暖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