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容我讲个故事。
小时候我的家境并不算好,在别的小朋友口袋里常常有1块5块零花钱时,我能揣上个5毛钱买根抹满色素的冰棍,就已经不自觉地开始一蹦一跳了。那时候当然非常羡慕那些整天能买得起3块钱的可乐,5块钱的牛肉干还有我连价格是多少都不知道的巧克力豆的人。
后来上了学,成绩好的小朋友永远是老师们的心头好。那个时候的老师在我们眼中,跟封建时代的君王也并没有多大差别。那些心头好们自然就堪比甄嬛芈月那样的宠妃,或者魏征萧何那样的爱卿。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常常趾高气昂毫不谦虚,而且往往长得很丑(所以才多读书啊)。但那时候老师的宠幸就像某种神奇的信仰,能够让一个又矮又丑的人在别人眼里瞬间变得魁岸雅观起来。可对一个像我这样成绩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的人来说,是从来都不敢去妄想能够得到这样的宠信的。而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心死无望的羡慕,才让我们甘心情愿成了那些在爱卿宠妃们身后前倨后恭的小丫鬟和小太监。
再跳远一点。很快毕业进入工作,从前那些这样那样的信仰瞬间消失一空,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应该去感恩还是应该去憎恨的字眼:爹。我向来不是什么愤青,但对于某些有着那般巨大的靠山的受上天眷顾的走运的人,说不羡慕那绝对是自我安慰,简称自慰。
但羡慕是不是病这个问题,便从这里开始有所分别了。
我觉得我很幸运,在关键的时候总有一个关键的人站出来强行挽回我即将扭曲的价值观。感谢初中的语文老师、高中的物理老师、大学的院长还有我的称不上是座靠山的爹。
说回上面的故事发展。
在我做了几年小太监以后,初中语文老师用一根竹藤教鞭狠狠打肿了我的左手后,真诚地欺骗我说她看见了我绝佳的天赋,千万不要放弃成为爱卿的机会;在我几度尝试成为爱卿未遂后,高中物理老师带着一种善意的蔑视的眼光告诉我,他也发现我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成功激发了我青春期的热血,我也终于不负所望;随后在我开始对金钱产生变态的欲望的时候,大学院长用她让人正襟危坐的前半生经历,一巴掌将我甩醒,随后我一本正经地重新翻开了蒙尘三丈的微积分;到今天,我突然发现我竟也开始被一些人羡慕,而这样的羡慕是用我这个不算靠山的爹的大半生换来的,我才知道原来爹这个人,并不像我们小时候想的那样口袋里永远放满足够买尽我们所有心头好的钱。
到这里,我很幸运地学会了把羡慕变成向往再变成努力,最后变成别人的羡慕。
而有的人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羡慕别人成为爱卿宠妃时,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了偷掀女生裙子,欺软怕硬,以抽烟打架为荣的怪胎,然后早早退了学。在他羡慕别人慢慢成为老一辈眼中的知识分子,衣着体面,他又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一个厌恶社会,仇视富有和权力甚至是本事的福瑞克。然后他发现,不管他多么用力去幻想,多么使劲去诅咒那些看起来比他顺风顺水的人,希望他们某一天突然暴毙,可那些人却过得越来越好。如今他想起一个故事叫井底之蛙,他学会一个词叫无能为力。
到这里,他很不幸地把羡慕变成报复妒忌再变成仇恨怨愤,最后变成自卑自弃。
所以说病态的羡慕其实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认真地看看自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羡慕的本质就是你永远拿着你寸的短,去对比别人尺的长。而病态的羡慕的本质就是你发现差距的第一时间辱骂的是造人的天,而不是造物的你自己。哪怕你意识到他磨出了他的长,你耗成了你的短以后,你看着别人一步一脚走过的许许多多的深深浅浅的脚印,你却毫不犹豫掉头就走,竟还安慰自己说:这事我根本无计可施。
所以说整天羡慕别人是不是病?
他是反正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