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发,可以缓缓醉矣。关外明梅,千树万树梨花一般的清丽绝伦深深的映入我师兄袁士宵的眼中。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会有一种叫做明亮的光,而我,是一再的笑着。
青梅竹马,多么好。我本来想这样以终老,却是做不到。
到最后,我的性子和他的性子,竟会使我们互生嫌隙,然后,就是怨愤。我们都说了很多伤人伤己的话,做了很多任性的事。等到安静下来,我甚至可以感到爱情的流失。我们最后的,负气的话,就是:“我想我还是情愿一个人。”
他远走他乡,我成了那个在关外的凄凉夕阳下苦苦等他的女子。风一再的引我流下泪,然后又吹干,再三再三。
我想着他或者明天就会回来,我每天都穿上我美丽的衣裳,等着他回来。
我想着他或者永远不会回来了罢,心上痛楚难当。
我想着他应该是永远不再回来,我心酸楚但也无法可想。
……
有一个叫做陈正德的人老是陪着我一起等他,当我哭泣时会正好看到他忧伤和心痛的眼光。有一天我终于明白,这眼光和我是多么的相象,而我们又都是多么的寂寞。对于一个正在青春年少的忧伤的女孩子,没有什么比新的爱情对她的安慰更大。
我嫁了给他。他的细腻温柔让我在恍惚中觉得我与师兄袁士宵或者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在初婚的时候,我满足而又幸福,就像一个知足快乐的小妇人,享受着他给我的温馨生活。
如果,如果日子可以这样的走过一段时间,慢慢凝成岁月。那么我将和他成为一对永远恩爱的夫妻,相知相守,不离不弃。
可是,袁士宵回来了,在我结婚后没有多久,他就回来了。若他所有的流浪都是为了我,我如何能不感念他风霜的面容?若世间的悲苦他都已为了我而尝尽,我又怎么能不爱他憔悴的心?
如果我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想起“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唱词,我怎么可以不婉转的流下泪?我怎么能忍住不一再的问着苍天我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般惩戒于我?
还君明珠双泪垂,双泪垂。爱情来得太早,我还不知道珍惜你就已经远离。爱情又来得太晚,等你回来,我已不再。无缘的你,来得不是太早就是,太迟。良人执戟明月里呵,徒感深恩义。
一生就是这样漫长而又仓促的度过。我与陈正德,不是为了袁士宵的归来争吵,就是为了他竟然终生不娶的住在附近而互生嫌隙,然后就是一本正经的练武,或是联手对敌。直到遇见了陈家洛和香香公主,才突然的觉悟到了生活的意义和美好。
如果不是袁士宵突然归来,我们本会终身快乐。这些年来,我总是执迷于心中年少时光的一点点动情,忘记了身边这个持续给我幸福和安定的男人。他的一往情深,只换来我的没心没肺。其实我早就忘记了青涩初恋给我的爱和痛,它们早在无尽的岁月中低眉敛首,徐徐退去;我亦早就知道身边这个温柔细腻待我的男人才是我终生的选择。可是,只是因为他对我太好,我就忽略了心中的成熟和蜕变,一再任性,一再伤害。他若是早肯不再这般将就我,我原本早就可以明白过来。但是他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我受到他的伤害,不忍心我失望。他以他的爱一再的包容我,温柔的等我心中明白过来。
而我,终于终于,明白过来了。我歉然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这个在一生中给了我多少关怀多少爱,在爱情婚姻中一再失败却从不放弃的人竟然在垂暮之年落下了泪。我这一生,原来对他这般冷淡无情么?我心惶惑而又疼惜。
原本以为人生无味,生既无欢死又何惧?从来都是郁郁寡欢,未觉人生美丽真谛。可是,我在垂暮之年明白了爱情的真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会和我身边这个人分离!
谁说,我们必须老去,必须分离?在我心中,死亡都变成了神话,竟然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将和这个我爱的人,永远相守,不再分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注定,我和他亦只有几个月的相知。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无能为力的。不然,为什么日与夜竟交替的那样快?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忧伤蚀我心怀。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去刺杀皇帝。汉家天下,满家王朝,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愿意,在暮年和他时时相守,不再分开。
他临死时神情恍惚,竟然不大记得这几个月的旖旎风光和我千万柔情。他说:“我对不住你……累得你几十年心中不快活,你回到回部以后,和袁……袁大哥去成为夫妻……我在九泉,也心安了 ……”
这几个月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吗?这一生辜负了的,又岂是这关外明媚的春日?那么多奔腾的向眼前涌来的是尘封的日,尘封的夜,尘封的华年和年少,过往曾经,铸成我今日的悔恨。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请让我用我的生命来唤醒你弥留时的恍惚,请你容许我,与你一起。
让现实变成古老的童话,你只是长睡一百年,我也陪你。
谁说我们必须老去, 必须分离。我爱,我和你一起……
——取材自《书剑恩仇录》之配角关明梅,陈正得夫妇。关明梅少女时代与师兄袁士宵两情相悦,可是双方性子太强,袁远离家乡。关一等再等,嫁与陈正德,不久袁即归来。关明梅和陈正德搬到塞外,袁亦来到他们附近,使陈与关一生不快。到了老年,关明梅看到香香公主和陈家洛之间情义,才感陈正德娶了自己后一生委屈,自此对陈感激且倾情。几月后,陈临死交代关去改嫁袁,关横刀自刎,以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