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逝于1995年10月26日上午,离开我和母亲有22个春秋,那年冬天好冷……
那年冬天,村里打工的人回来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都奇怪的瞪大了眼,是的,父亲从没有过小病小灾,头痛脑热,不驼背,没有白发,这么一个硬汉子,春天还没听说生病,冬天就走了,父亲刚走的两年内,我是不能提起父亲的,每当提起父亲,我的心会痛,会哭到颤抖,然后两只手一直发麻到两条腿……
时间是是最好的药,我终于能心平静气的讲我父亲的故事:
我的父亲1.75左右的个子,宽阔的肩,黝黑黝黑的四方脸,一双有神的大眼睛,脸上老挂着慈祥的笑,父亲的脸黑大概和父亲的职业和坝上草原的气候有关,村里的人和我的姨姨们,姨哥姨弟都很敬他,父亲有两个人人皆知的外号“黑狗儿”和“黑羊倌”,一部分老人会直呼父亲的外号,现在想来,父亲应该是个帅气的男人。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个羊倌,放羊的。听说父亲的父母早逝,父亲是靠他二伯父照料长大,父亲没读过书,9岁就给人家打羊伴子,羊伴子就是羊倌雇佣的拦羊的小牧童,16岁就独揽一群羊,苦命的孩子早当家,父亲一眼就能认出这只羊是王家的,那只羊是李家的,大概父亲太过了解羊的习性。
父亲性情耿直,不善言谈,但对母亲却很恩爱,母亲总会把父亲的棉裤用新棉花做的厚厚的,舅妈笑父亲的棉裤厚的自己能站起来。母亲总会精心做好莜面窝窝,山药鱼鱼熬好大菜,切好酸溜溜的泡菜,再用麻油炖好细细碎碎的红辣椒,等父亲放羊回家吃饭。他们偶尔会有鸡毛蒜皮的小吵,父亲也从不和母亲争高低,顶多生气后会出去走走,我嫌母亲爱唠叨,向着父亲,总会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追上父亲,小手紧拉父亲大手的中指头,大摇大摆的和父亲走向姥姥家的那条道,我姥姥和我家住一个村子,一路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身影,那般逍遥自在,那般安全,温暖和踏实。
读小学的日子最甜蜜,我的分数总会高于童年的伙伴,我每次都会美滋滋的把消息分享给父母亲,记得最深的一次是父亲斜躺在我家的大炕上,听我报完分数,从裤兜里掏出个深绿色的皮包儿,从皮包儿里掏出一个折叠的绿颜色的两角钱,说:“去买个麻花吃。”我高兴的合不上嘴,飞快的跑向小卖部,买上一根又长又脆的麻油炸的的大麻花,是那般惬意和神气,拿回来和父母一起分享。是的,勤劳的父亲为我和母亲营造了一个温暖的家。
一次,我剪了头发,没剪好,姨逗我说:“黄毛像咱村的某某傻子”,“黄毛”是我姨给我起的的外号,我父亲着急了,忙说:“我姑娘这头剪的好,像这几天电视剧里的淑珍,你看,多像,小脸,短发!”我听了羞地美得不成话。
上了高中,我成绩直线下降,我和母亲商量:“我成绩下滑,考不上大学了,我退了学,就不让父亲放羊了。”父亲听了,很伤心,因为他一直认为他的姑娘是个大学苗子,父亲好几天都不说话,继续放他的羊。
1995年的夏天,父亲病了,就是吃饭打嗝,一开始一顿饭打三,四次嗝,最后八九次,十来次,我和母亲劝父亲去看病,父亲不听,母亲很聪明,找来村里有威望的人劝他,父亲终于同意去市里看病,可检察结果,就像晴天的“霹雳”。父亲是胃癌晚期,可怜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一夜未眠,泪水浸湿了大半个枕巾。
按医生的预测,父亲是两个月的时间,可父亲求生的欲望和惊人的毅力硬是撑了四个月。
就在那年的冬天,1995年阴历10月26上午,父亲走了,没留一句话,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撕心裂肺在我这演绎的淋漓尽致。那年我21岁,当天夜里,我梦见家里有一群人,可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母亲拉不住我,我非要把父亲请进来,结果我跑出去没看见父亲的身影,只看见父亲的棺材。现在想来,可能是父亲的灵魂在院子里,是啊,父亲他不想走啊!
我每次去祭奠父亲,总会想起他生前放羊,我去草滩为他送饭的情景,父亲黝黑的脸,慈祥的笑,可想到我马上会见到一个土堆,土堆里的父亲,我哭了,哭到心痛和肚痛。
从此以后,我不能见到羊和羊倌的画面,我心痛我的父亲放了一辈子的羊没享一天福,父亲还那么年轻。我无数次地问苍天:“为什么!这就是好人一生平安吗?”
以后的日子,是天主的旨意,让我学会了天主经,爱上了圣经,我想我的父亲一定是在天堂享福,我祈福:为离开我的父亲祈福;为我的亲人,朋友祈福;我甚至为对我不友善的人祈福。
父亲,22个春秋了,您知道您的黄毛姑娘想您,念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