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是只鸟。打湿的羽毛,让它看起来像打了败仗的逃兵。垂下的头,被风吹动的袖口,还有架在肩膀上的双筒来复枪。
后来我渐渐明白,它是来看一个人的。长久地停留在同一树枝上,会让人联想起死亡。下楼买橘子味汽水,一边喝一边看鸟,这件事不错。
白天大多数时候,鸟是不动的,即便是偶尔抖动下身上的羽毛,也要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人知晓。
水岸边,我一直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或许是鹈鹕,或许是䴙䴘,或许是松鸦。水岸边总是有很多游荡的鸟,和人一样,在世间无所事事。
我看着它褐色的眼睛,它微微张开嘴,像一个久未谋面的情人。或许,某一天夜里,我也应该站在那根树枝上,和它并列站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
持续地关注一只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但这只鸟不动,和其他鸟不一样。
想起落梅的季节里看见过另一只鸟,那只鸟总是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发生,又似乎心存恐惧,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担心。如果下雪了,该怎么办?
雪是最后到来的礼物,给我给大地都盖上厚厚的雪衣。我穿上雪衣在雪地里走了很久,从平原走向森林,从溪流走向大海。尘土归于尘土,雪归于雪,而被雪覆盖的鸟,再也不见。
强调一只鸟的困难之处,在于你不能看见它,而只能感受。一只鸟是不会甘愿做成标本,陈列在博物馆的某个角落里,等你驻足观赏。
人不应该总是活在地面上,不应该穿皮鞋,戴手表,匆匆忙忙地走过地下通道去见客户。即便公司的同事看起来很和善,人也不应该有老板。
晚餐不容易消化,不像吃虫子。雪下了一半,停住。如果此时你走过一片树林,看见一个人站在又冷又涩的树枝上,不要惊慌。
一个想成为鸟的人,永远只能活在幻想中。